在城中的位置,人群停了下来,青玉止住脚步,不禁仰头望去,前方不远处,一座十丈之高的石像屹立在那方,那该是个战功赫赫的威武将军,铠甲披身,扬鞭策马,气宇轩昂。
妇人将篮子里的花交与丈夫,由丈夫放置巨大的碑前,随后一家人虔心叩拜。青玉疑惑地看着眼前的景象,明明不是神明却能受到如此崇敬,想来这石像之人定不简单。
“花主,这是谁啊?”她抬头问道。
不等赫容回答,这句话已被身旁有心之人听去,只见一位佝偻的老人用沧桑的声音问道:“两位想来不是本城的人吧?”
赫容谦逊地笑道:“是啊,老人家,这位是?”
“难怪了,这位大人是我们城里的英雄,是城民眼中不败的大将,不论多凶险的战役,将军总能凯旋归来,不过当年敌人来势汹汹,我们溃不成军,将军为了守城,以一己之身敌退大军,那一次,将军受了很重的伤,尽管大夫万般挽救,依然没有撑过回城的那段路,那年城主将将军厚葬在了城池中央,砌石像以彰功臣,从那时起,每年的这个时候,石像周身总会发出奇异的圣光,那是将军庇护我城之兆。”
说着,老人颤巍巍地对着石像跪了下来行大礼。
他们朝着石像的方向看去,着实……发着一股诡异的光,此时,除了他们,其他人都悉数跪了下来。
也正是此时,青玉见到了一个身影,就站在石像之下,相貌与石像上相差无几,可不似那般威武轩昂,反而显得沧桑,发已乱衣已破,脸上还有刀伤,那鲜红的伤口似乎要滴血,然而他也看着他们的方向,青玉怯怯地退后了一步,抓住了赫容的袖襟。
“不怕,是亡魂。”他微微偏过头说道,然后继续与那亡魂对视。
过了一会儿,跪在地上的人都站起了身,那将军的亡魂也逐渐消失不见,与此同时,石像周边的光也渐渐淡了。
“原来是这样。”赫容意味深长地说道。
青玉想了想,问:“那将军可是与花主说了什么?”
“嗯,我们走。”
她紧紧跟上,疑惑地问道:“我们这是去哪?”
“将军府。”
将军府曾今享尽权威与富贵,曾今门庭若市,拜在将军手下的门客数不尽数,只是如今,这儿早已没了那时的风光。
青玉望着有些陈旧的牌匾,赫容走上石阶,握着门环敲了敲。
过了好一会儿,门吱呀呀地打开了,开门的是一位头发斑白的老妇人,弯着腰弓着背,手里还拿着一把零落的扫把。
“你们是?”老人颤巍巍地问道。
赫容笑道:“老人家,我们是来为将军还愿的。”
老人背过身,道:“你们走吧,将军府是座空宅子,没有你们所贪图的东西。”
“我们乃是道人,今日在城池中央与将军有过一面之缘,不过只是将军想捎几句话给穆西慈夫人。”
老人的身形一顿,继而朝府内走去,悠悠道:“不怕死就来吧。”
这话着实诡异得很,青玉乖乖地跟着进了将军府,一路上,除了他们根本没有其他人,难不成这样大的府邸只有一个老人家打理?虽说这府中的摆设看起来有些陈旧,但花草依旧芬芳,只是少了人烟罢了。
行了一段路,老人突然停住了脚步,转过身道:“你们自称道人,我信了你们,只不过生死天定,若是运气不好可怨不得我老婆子。”
赫容浅笑,“老人家大可放心。”
老人看了他一眼,低下头叹了口气,将身前的门推开,道:“夫人就在里头,已经很久不曾有人去看过她了,也不知现在是个什么模样,老婆子还是要唠叨一句,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赫容摇了摇头,踏了进去,青玉也跟着走了进去。
“已经不知是第几个了……”
老人的声音悠悠地从身后传来,青玉不禁回过头,只见她低着头拉着门环将沉重的大门关上了。
青玉回过神,环顾了四周,担忧道:“花主,这儿……”
“嘘。”他把扇子轻轻搁在她嘴前。
前方的门被推开了,只见一个穿着大红衣裳,妆容精致的女子款款从台阶上走下来,走到他们的面前,突然,她笑了起来。
“太好了,我这儿已经许久没来人了,还是这样俊的公子,还有这样美的姑娘……”她望了望青玉身后,眼神里流露着失望,垂眸含笑道,“可惜将军没来呢。”
赫容一本正经地抱拳行礼,道:“夫人怕是忘了,将军此时在战场还未归来。”
她恍然大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瞧我,真是让你们见笑了,你们是府里新来的吗?说了这样久还不知你们二人是谁。”
“在下赫容,是将军的门客,这是家妹青玉,我们二人从小学医,将军出战之前得知夫人身体不适便让我们二人代为照料。”
她低头抿嘴笑着,露出小女儿的姿态。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是放不下我的。”她捂着胸口,“身上的毒已经许久未发作了,久到我都已经忘了那样的痛,其实,其实已经好很多了,将军真是有心。”
“即便上了战场,将军依然惦记着夫人,看得出夫人于将军来说是十分重要,不过……即便毒已清,但夫人的身子却弱了许多,怕留下别的疾兆,还是让在下诊断一番。”
穆西慈转过身,满足地说:“那些已经无所谓了,青玉姑娘怀中的白狐真是可爱至极,这看起来十分难得,想必养起来也要多费心神。”
“是啊。”青玉暗下紧箍着琥珀的爪子,省的它闹腾。
“真好……”穆西慈忽地转头,舒心一笑,“芙蓉开了。”
她突然又朝着那棵芙蓉树走去,站在树下望着那些花,她伸出手,踮起脚,指尖却只能触碰到那些花瓣。
青玉与赫容相视一眼便走上前,帮她拉着那根枝丫,这样一来花就压低了,穆西慈冲她笑了笑,轻轻将花摘了下来。她将花捧在手中,放在鼻前闭上了眼嗅了嗅香味,随后,她转身对着青玉,将手中的花插入她乌黑的发间,笑道:“青玉姑娘可真是人比花娇,如此美丽的女子才配得上芙蓉。”
青玉看着她含笑的眼神有些微微出神,愣了一会儿才道:“青玉不敢当。”说着便要摘下头上的那朵芙蓉。
“诶!”穆西慈抓住了她的腕子,摇了摇头。
“夫人,不如回内殿让在下为夫人把一脉吧。”赫容道。
“这倒是呢,有劳你了。”
回到内殿,赫容用一根金丝绕在穆西慈的手腕上,一手执线,过了一会儿,他将线收了回来,问道:“夫人当年中的是何毒?”
“是一种名叫千回的毒。”
赫容点点头,“百转千回,这毒很是厉害,夫人受苦了。”
穆西慈温柔笑道:“不苦,不苦,早就不疼了,早就……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