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屋今天的游客格外的多,不少人兴致勃勃地在路上谈论刚才在鬼屋经历的事情,脸上带着一丝后怕和七分惊喜,最起码好久没有被吓得这么痛快了,甚至有人还想着下午离开前再进去玩一次。路人听到他们在讨论这个,自然也想着去试一试,反正也是买的套票,不过就是多花个排个队的时间而已,一时间,不少路人的目标都转向了鬼屋。
在这一批进入鬼屋的游客中有一个年轻男人,看着温和敦厚,眉眼五官也俊朗无比,只是一身装束气质看着有些呆板,给这副好皮囊愣是降低了几分评价。从进入鬼屋开始,他就没说过话,让旁边想要搭讪闲聊的女生有些手足无措,连故意装作柔弱这一计策都没有用处,只能饱饱眼福。
他们这一行人在进去了之后又分开了几队,有个女生一直在关注着这个男人,跟着去了手术室,然而就在她闭着眼往旁边躲了一下的功夫,这个男人竟然就消失了,怎么找也找不到。
女生联想到这里是鬼屋,而且那个男人也一直不曾说过话,心里不由觉得惴惴不安,开始思量,难不成其实是因为他不是人,所以根本说不了话?这个念头刚生出来,立刻让她打个冷战,赶忙追向其他人,生怕自己落单给了那些东西可趁之机。
而事实上,那个男人正站在一处安全通道里。
他从进来之后就一直戴着耳机,和另一个人打电话,所以他在抵达了指定位置之后,就被人从暗处拉进了安全通道之中。
安全通道之内又冒出了一个人,耳机里自然少不了负责人的询问,钟离语塞,倒是忘记想这个借口了,还是简知春坦然道,这是她的朋友,知道她在这里兼职过来聊会儿天。负责人对待简知春的态度和钟离可是完全不一样,一听见是简知春的朋友登时好声好气地让她好好聊,没什么事,不用担心。
钟离蹙着眉头,有些愤愤不平,这负责人对待工作一点也不严谨,态度变得太快了,他到底哪里比简知春差了。
季长风上下扫了一眼两个当事人,无奈地摇了摇头,做了个无声的回答。
“长风,你到底是谁的人?”钟离抱怨了声,随后拍了下季长风的肩膀,谁知道季长风突然快走两步,撑着手对着垃圾桶狂吐。
他也没有使劲,钟离看着自己的手不知道自己何时变得这么强悍。对面,是简知春平静无比的表情,她做了个口型,没有出声,可钟离看得出来,她说的是——人以群分。
这词单用起来是贬义,不过钟离知道,简知春就是单纯想要吐槽。
只不过他竟然无法辩驳,因为原以为过来出主意的季长风,竟然吓得跑垃圾桶那儿吐了。
简知春微微勾着嘴角继续去工作,季长风拿了瓶水,在旁等着,等到季长风恢复了些之后,他才把水递了过去。
“你不是科学家吗,怎么还会被这个吓着。”
季长风接过水,眉头总算舒展开了,“我有强迫症,这些‘鬼’有些太不规则了,一直在我面前晃,看得我头晕难受。”
钟离无法辩驳。
季长风来这里是有正事的,他带了一个简易版的感应器在口袋里,现在自己好多了之后就开始催促钟离去工作,“你快去工作,别呆在这里偷懒了,真是一点也不敬业!”
钟离质问了句他到底干嘛来的,季长风坐在一个小凳子上,开口:“给你想办法挣面子。”
“那你想到给我挣面子的办法了吗?”钟离耐心道。
季长风反问道:“我不是人都已经来给你加油了吗?”
十足的菜鸡互啄,俩人都在用那一点仅剩的功力互相伤害对方,钟离哑口无言,把自己的那个头套给套上,眨眼间就又变成了那个一身黑白骨袍,染着许多血迹,且头上插着一把刀的鬼怪了。
季长风喉咙顿时有些不舒服,想吐。钟离随口问了句怎么,是觉得他也不规则吗?
季长风和钟离相识多年,懒得再找一些借口欺骗对方,而是选择实话实说,季长风摇头,声音如刀,他说:“你的扮相丑到我了。”
猛然发现自己成为菜鸡最底层,钟离内心波涛汹涌,他瞪了眼季长风,愤愤离去,留下季长风坐在原地拿出那个感应器,开始实时记录数据。
这会儿简知春已经提着斧子开始在鬼屋甬道里行走,制造恐怖氛围了,钟离过去之后没发现她,有些不敢行动,就小声地在耳机里问简知春走到哪儿了。然而对方距离他现在的位置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要想凭空出现在自己身边显然是无稽之谈。
外边传来了稀稀疏疏的脚步声,新一批的游客已经到了。
钟离搓了搓手,藏身于手术室的一角,抿了抿唇,不知该如何是好。
而此刻,简知春正将两个男生吓得夺路而逃,她忽然感受到一股迷惘且胆小的情绪出现,围绕着自己,影响着自己。甬道只剩下一点点光亮,视线看不明晰,她看向手术室的方向,难得温和地说:“按照我说的做。”
她看起来像是在对空气说话,然而在另一间屋子里,钟离轻“嗯”了声,以示回应。
“吓人其实很简单,你不要担心,手术室那里有几个机关,只要你摁一下就会跳出一些道具器官还有喷射道具血浆,还有王哥也在,他扮的是那句‘尸体’,他经验很足,也很好相处,你只要跟着他就行。或者你呆在一个安全空间里,等到有人逼近,你再吓唬他。”
她的声音和平时一样,仿佛自带力量,明明就是简单的一件事,经由她的口说出来仿佛都不一样了。
钟离如同一只暴躁的小狗,好不容易被安抚了下来,他听着简知春现场直播的经验,一边安静地等着游客的靠近。
两男三女走到了这里,他们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周围一切,就在这个时候,从一旁柜子里突然窜出了一具尸体,脑袋被层层绷带缠着,只露出了一颗血红色的眼睛,在一瞬间冲击着他们感官。
“曹,吓死我了。”
“别靠近我,别靠近我!”
他们的声音已经到了一个极为近的距离,钟离深吸了口气,他猛地走到了他们面前,和简知春所说的那个王哥正好围住了他们。在钟离脚边正好有简知春所说的机关,他左脚微不可见地踹了一下,房间的灯光猛地变成了那种阴森森的绿光,接着有些柜子开始不停地抖动,发出“呜呜”的声音,还跳出了不少东西。
钟离脚有些发软,他和那些游客是同样的心情,这些东西也太吓人了!
短暂的沉默之后,扮演尸体的王哥似乎瞧出了他的不在状态,摇头晃脑地开始分散他们的注意力。钟离的目光落在了游客的身上,紧接着想到了一件事,自己现在要是再后退,会不会被简知春给笑话。耳边,简知春的声音还在,要是知道钟离现在心里想的竟然是不能被自己笑话,只怕她要说上一句狼心狗肺,
然而不管钟离内心如何的想法,简知春还是在认真地教他,末了,她说:“不要怕那些鬼,我还在这儿。”
钟离微怔,藏在头套里的他眼眸发亮,有如浩瀚宇宙中恒久存在的恒星。钟离想,简知春连这种肉麻至极的话都已经这样子说了,他要是再害怕会不会显得自己毫无胆量,不过,简知春到底还是被自己的俊俏容貌给吸引住了。
努力抛开害怕的钟离迈出了人生的关键一步,他一蹦一蹦地跳到了游客面前,极尽所能的吓唬他们,有个游客愣了下,被他吓得向后退了半步,这让钟离莫名膨胀了些,心情也比刚才畅快多了。
他眼眸发亮,愤愤然地追着他们蹦,一直到他们通通被吓唬地跑了出去方才作罢。
手术室又恢复了安静,王哥尽快将东西整理好,再将机关合上,下一批的游客还没有到,王哥看着钟离,笑着问道:“第一次来鬼屋兼职吧?”
王哥的装扮还是让钟离心里打鼓,不过好歹也是刚刚一起奋战过的队友,他没有太过冷淡,只是轻声道:“王哥你不用夸我,我知道我装的很像。”
王哥哈哈笑了出声,只不过被绷带束缚变得有些闷闷的,“想什么呢,我只是想说你刚才像是一只小鸭子一样蹦蹦跳跳,看着喜庆。”
钟离“哦”了一声,不知道怎么接下去。
在甬道里,刚才经过了手术室的几个游客开始闲聊,“那个鬼也太可爱了吧,木头人一样,还会发呆。”
钟离又在手术室呆了半个多小时,简知春也提着斧子回到了这里。
“刚才怎么样?”
钟离淡笑,想要摸一摸头发,摆出一个潇洒的姿势,然而他还戴着头套,只能放下手,接着说:“表现得极为优秀,吓得那些人通通后悔见到我。”
简知春反问道:“是吗?我怎么听见有人说在手术室见到了一个笨笨可爱的鬼。”
“……不是我。”
简知春笑道:“我信了。”
钟离想要反驳,不过想想还是算了,好歹刚才才对自己说过那种肉麻的话,这个时候伤她的心也薄情了。
他只是丧,可不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