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换好衣服回到胤清屋里的时候,他已经从木桶里出来自行穿好了衣服,躺在床上,面具已经重新被戴上。他是累到虚脱了,被子未盖好已经进入熟睡,我摸到他的身体还是有些冰冷,不过已没有原先的那么严重。
隔着面具,我划过他的脸:“如果你是陈寒的话,你为什么装作不认识我?假如你真的是胤清,那你的面具已经摘下来,为何又要戴上去?”
他当然没有回答我的话,熟睡得好似婴儿。我拉过锦被盖过他肩膀,细心地压在他下巴的下方,好使被子里有个完整的储暖空间,让他体内的余热消散得慢些。
收拾好胤清房里的凌乱,换好的衣服衣襟处又浸了汗水,不想因下人们动作的粗大而把他吵醒,便决定自己动手收拾。
我把火炉火盆围在了床前安全的位置,不至于烧到床帏,也能使这热气源源不断烘着他。在搬动最大的那个火盆的时候,炭里的微火把我耷拉下来的一撮头发给烧焦了,一模它便成粉落下了。
我不想离开他半步,但是屋里的炎热让我有些晕眩,只好在屋外的石阶上守着。
我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被胤清抱在怀里往屋里走,面具下的那双瞳孔依然是冷清的,好像又恢复了我第一天见到他时候的模样,冷酷,霸道,为所欲为。
他没有理会我已经醒了,直接把我放在了床上,为我盖上被子。我感受到被子里他一夜过后留下的体温。把我放下后他转身要离开,我伸手拉住了他。
“别走!”
“你累了,该休息了。”他不敢回脸看我,只是站在原地任我拉着。
“你就是陈寒对不对?”
“不知道王妃为什么执意要说本王就是王妃苦苦寻找的人。”这几天下来我差不多摸清了胤清的脾性,当他以本王自称的时候就是想要把自己伪装起来,用至高的地位压制侵犯自己的人。
“你不承认没关系,那你怎么说明我在不知道你长相的情况下把你的面具拿下来了?你不是说只有深爱你的人才能拿下来吗?如果你不是陈寒我为何取得下来?”说完后我才意识到我的语气变得有些咄咄逼人,越发不是我平时温顺的模样,或者说这才是我被压制住的本性?
“或许在我失去记忆之前,你我确实是认识的,但是现在我对你一点印象都没有。”胤清的回答很决绝,一句话就要对我和他之间的关系一笔勾销。
“那你为什么要与我结下陪伴你三年的约定?若不是潜意识之中你对我有情意,怎会对一个自己完全陌生的人表现出一见钟情的样子?”
胤清终于装过身看着我,居高临下,我仰这脸看着他,面具挡在脸上是一种无法逾越的陌生感。他开口道:“我留你在身边三年,只是想利用你为我取下面具,现在面具已经拿下,你也已经没有被利用的价值了。”
胤清的话针针扎在我的心头,如若他是胤清或者是一个陌生人,我会觉得毫无所谓,但是从昨晚看到面具下那张脸起,我就认定他是陈寒了,所以他要与我划清界限的话毫不留情的伤到了我。
“利用价值?”我嘲讽,瞬间我又把他当做了胤清,“你说你前几天对我的所做所说都是在利用我?我不信。”
这些天以来胤清对我的变化我历历在目,我把这一切都当做是陈寒在潜意识里想对我好的表现,尽管在他认定自己是胤清的时候,我也不相信他对我的好是为了利用我而装出来的。
“王妃不信,本王也没有办法。”胤清甩开我的手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无力地躺在床上,想起了脖子上的牙印,伸手去摸了摸,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剩下结痂在皮肤上,它消失之后,我不想我们的关系就这样消失。
我躺在床上想了好久,自己分析来分析区,最终得出结论,胤清是因为忘了自己是陈寒的身份才要与我划清关系的,好,那我就假装他还是胤清,我要继续待在他身边,直到他想起我为止。
很快我就把自己说服开了,没有再为胤清说的话而伤心,我要重新振作起来,我应该为找到陈寒而高兴,尽管他现在以为自己是胤清。
第二天的时候,胤清可以躲开我,但是我是有意要出现在他的面前的,他避无可避。在房门口,我把他堵住了,举起手里捧着的乌鸡补汤,笑着说:“胤清,我给你熬了补汤,喝了再出去吧。”
不知道为什么,胤清依然带着那半张面具,只是换做用绳子绑了,脸已经不能和面具贴合在一起了。
他看了眼我手中的汤说:“这是什么?”
我舒心的朝他一笑,回答道:“乌鸡汤啊,特别给你做来补身子的。”我特意说了和上次一样的话,希望能够勾起他的记忆。
“本王不需要这给女人补身子喝的东西。”他咂咂嘴,装作一副不屑地样子。
听到胤清的话我心里一下子明朗起来,陈寒当初也是这么拒绝我的补汤的,他们想的是一样的,说明我的方法是有用的,这能够一点点证明胤清就是失去了记忆的陈寒。
我对胤清使了个眼色,意在问他,你不让我进去吗?
胤清撇了下嘴把身体转了个角度让我进去。我洋洋得意的迈着轻盈的步子走进屋里,把那晚乌鸡补汤放在桌子上。那补汤可是我起了个大早忙活出来的,要知道想在这王爷府里找到这么多民间药材可是不容易的,而且我还要避开胤清的耳目,出其不意拿出补汤,让他对我刮目相看。
但是现在胤清能站能坐,是在没有理由让我拿起碗勺去喂他,这就可惜了前面刚重温的景象,我懊恼的在桌上撑着脸看这胤清,他也识趣的当着我的面把汤给喝了,放下碗后还舔了下嘴角残余的汁液。
“没想到王妃的手艺如此之好,离开王府后,以这手艺也能够谋生了。”
我也不过是第二次熬这乌鸡汤,胤清的评价高到我无法想象,我们此时坐在一起说话,仿佛昨天闹翻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我感觉很微妙,我们之间总能早隔日之后恢复平静,这算是彼此之间的默契吧,我在心里暗暗为这种默契开心。
我再次回味了胤清说的那句话,捕捉到了刚才他说的“离开王府后”。
“你的意思是想让我离开这里?那你怎么办?”我从自喜之中回过神来,担心地问道。
他从胸前拿出一张折叠得很好的纸,放在桌子上,用指尖将它推到我的面前:“你收下它,便可离开这里。”
我的手颤颤巍巍拿起桌子上的那张纸,一点一点将它打开,苍健有力的笔锋处显现的是两个灼眼的黑字:休书。
手一抖,薄如蝉翼的纸就飘落在了地上,我不可置信的地头捡起来再次确认上面的内容,它竟是一纸休书。
我把休书放到胤清的眼前:“王爷,你就这么想摆脱我么?我不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你放手吧,就当是我负了你。”他淡淡说道,像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生死相随,能儿戏?”生死相随是陈寒当初给我的誓言,我依然记着,不敢忘记。
“我已不记得你我之间的海誓山盟,我记忆的初始停留在我是当今皇上的亲弟弟胤清这件事上,你也说过,江湖和朝廷,终归不是一路人。”
“你真的就这么狠心把我赶出去?”现在我是真的弄不清自己是把他当做陈寒还是胤清了。
“来人!把她赶出去!”
王府的家丁没有对我手下留情,一人搭着我的一条胳膊就把我架了出去,放下我之后就把门给关上了。我双手用劲捶打王府的大门,直至双手通红失去知觉,才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是不是我太贪心了,才导致现在这个局面,我不应该逼着胤清想起我,如果我顺从他的话,不哭不闹,我就能够安然留在陈寒身边,只要在他身边,我什么也不是都不要紧,只要能够让我留在他的身边。
天公响起了雷,他也觉得我很可怜吧,他是在同情我是吧。
倾盆大雨瞬间下起,让我无处躲,我在慌散的人群里跟着奔跑,却是没有方向的。一个好心的大哥让我坐他的马车,愿意送我到任何地方。在这里,我除了王爷府和李将军府,也不知道什么地方了,便让他载我去李将军府。
在将军府告别那个好心的大哥后,我浑身湿透的站在将军府门前,衣服上,头发上的水一直往下流。我走上台阶,靠近那两扇紧闭的门,伸手拉起门上的有些生锈的铁环,咚咚咚敲了起来。
许久,大门才徐徐拉开。一个仆人打这把伞打开了门,没有询问我的来历,伸手便拉过我:“姑娘,你先进来避避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