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成孤
随着日子渐长,倾止对微雨愈发依赖。在倾止的观念里,这个姐姐生得这般漂亮,故事说得绘声绘色,还会细心回答她的问题。宫婢总是欺负她年幼无知,微雨姐姐总会站出来护着她。微雨姐姐还会陪她一起闹,让她很欢乐。她很喜欢这个姐姐。哥哥总会找些先生来教她读书认字,但这丝毫不影响哥哥在她心中无人能替的位置。因为哥哥从未因她做错事而责罚他,只是温和地给她讲道理。无论哥哥多忙总会陪她玩,即使她任性地总是欺负他,哥哥也从不对她置之不理。
倾止有些天真地想,这会不会就是做皇后的好处?
那么既然可以如此开心,天下的小女孩都应该做皇后才对。
所以,她如是提建议给哥哥,结果哥哥差点没昏过去。
她有些不解,真的不可以吗?她小小的脑袋被这个疑惑占领,痛苦了好久。
最后还是微雨姐姐告诉她,这世上皇后只能有一个,因为皇帝只有一个。倾止还是似懂非懂,皇帝多起来,不就可以有许多皇后了吗?
时光渐渐推移,弗陵在始元七年八月改年号为元凤。
这时倾止9岁,弗陵十四岁。(ps:之前年龄差弄错,弗陵生于前94年,上官生于前89年,上官入宫时六岁,弗陵十一岁。)
这年九月月,闷热的天气已经消退,带着些许清凉。太液池清波荡漾,带起波光粼粼。池中小洲,绿意萌动,洲上人影,娉婷无双。
“主子,我们回吧,这正午日头正毒,晒坏了您的小脸怎么办?”微雨将帕子支起,希望遮住些日光。
倾止听这话之后,神色突变,原本张开的双臂,反射性弹回,遮住小脸。
“姐姐,今天原是我执意带你来的,对不起。”
微雨对她笑笑,像在说着没关系,她的目光却越过倾止投到前方的未央宫上,不知在看些什么。
于是两人坐上小舟,离开了。
半路上迎见椒房殿的宫婢面带急色跑来,慌忙就跪在地上,对倾止拜下。
“娘娘,不好了,您母家因谋逆被大将军处死。!”
倾止像被这话击中,连连向后踉跄退了几步。三年来,她从先生那学会了不少东西,早就不似当年无知,不似当年任性,这些个是是非非她懂。
她不可置信地摇摇头,不会的,祖父(上官桀)这些年不过和外祖父(霍光)争权,不会谋逆的。
微雨过去扶站不稳地她,却被她推开,微雨的目光瞬间冰冷,有些嘲笑的扬起嘴角。倾止没有注意到微雨的变化,只道了声:“姐姐,对不起。”便急急跑向未央宫方向。
她不相信,她们一族没有反的理由。母亲是外祖父的亲生女儿,外祖父不会这么不留情面的。
见她急急没有一点皇后威仪的跑来,早就习以为常的未央宫守卫没有阻拦,侍者习惯性地没有通报。倾止在心底安慰自己,哥哥肯定会告诉她她听到的是假的。
她伸手将要推门,却听到外祖父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回禀陛下,臣已将谋逆众人全部诛杀。”
“大将军,朕知你一向忠心,但终归虎毒不食子,大将军怎能对自己的女儿痛下杀手?”弗陵的声音帝王威仪仍在,可掩不住训斥意味。
“陛下,恕罪,女儿自出嫁之日便不是我霍家女儿,现上官氏谋反,罪当同诛。”
倾止的手由半空中放下,一时痛心疾首,茫然间不知何去何从,只是木然着听着里面的话。
“很好,照大将军如此说来,皇后早就嫁于朕,早就不是上官一族,应该留下性命。”
“死罪可免,活罪!”霍光语气突变,“臣恳请,陛下废后。”
“大将军可是说笑了,皇后年幼无知,且多年未与上官一族来往,有何罪?”弗陵的声音,虽如往常一样温和,却带着深深的压迫意味。
“既然陛下圣意已决,臣也不好阻拦,臣告退。”
殿门忽然开了,倾止身影小小,木然立着,见到霍光,她只是抬首,失望地看着霍光,哀戚满脸,泪流肆意。
霍光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匆匆离去。
弗陵怎么也没想到,她在门外,将残忍的话语全数听去。弗陵心下难安,脑海中全是她哀戚的模样,冲过去紧紧抱住她幼小的身躯。
她扯着弗陵的衣襟,贴在他带着暖意的胸膛,放生大哭。
“哥哥,没有了,全都没有了。”倾止抽泣着,小小的肩膀不住颤抖着,弗陵甚至能感到泪水逐渐向里漫延,浸湿了他的里衣。他不住拍着她的肩,安慰着,想要向她传达,她还有他。
“母亲没有了,父亲没有了,上官家没有了,连外公也没有了。”
话语消失在倾止的哭声里,许是受倾止哭声感染,弗陵有些鼻头泛酸,自己不也是什么都没有了吗?
红日渐渐西坠,夕阳落在未央宫的阶阶丹墀之上,拢在相拥的帝后二人身上,仿若隽永。
……
话说自皇后丧了族人,原本活泼的皇后沉静许多。倾止只是私下派奴婢去安桀、安冢。便不再表露丧亲之痛,只有弗陵知道,原来那个倾止再也回不来了。
倾止在母族亡后便躲在椒房殿不在外出。她其实开心不起来。
有日,宫人传话,皇上召她到甘泉宫,她意识到自己许是让哥哥担心了。
可到了甘泉宫,推开殿门,见地上衣衫散落,专属皇帝的冕服也甩在地上,加之襦裙在地,她其实是不明白这意味什么的,可当见到红帐内春光旖旎,如交颈鸳鸯般**的身躯,见到两张熟悉到不能熟悉的面孔时,她终是明白此情此景,为何!
原来,她终是孑然一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