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没什么,就是觉得有点窝囊,让你们受苦了!”
入眼,周皇后身穿明黄色的常服,略显破旧,头上除了一根玳瑁簪子挽起发髻,再无其它首饰点缀。
美丽的面颊上,也仅淡淡涂点腮红,并无浓妆。
一国之母,简朴若此。
然却难掩天生丽质,水嫩光洁的皮肤宛若剥壳的新荔,光鲜欲滴,小巧的鼻梁,微微皱起让人怜惜。
尤其是目光中充满的忧虑,温柔款款,观之可亲。
崇祯皇帝心里蓦然一暖,仰头微叹,坦诚地说出自己最真实的想法。
男人啊,苦自己可以,但千万别苦了与你生死与共的家人。
本尊,你糊涂啊!
“有什么苦不苦的,又不曾少了衣食用度?倒是陛下劳心劳力,要注意龙体。皇儿,过来向父皇问好。”
见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周皇后心里安顿下来,掠过发髻间的一抹乱发,朝偏殿喊道。
陛下志比天高,为了大明江山兢兢业业,纵使国体艰难,依旧无悔初心,勤缀不止,单这份毅力和决心,就令她引以为傲。
她一个女人家,别的帮不上什么忙,唯有操持好后宫,勿让陛下分心,就是对他最大的支持。
唉,真是贤惠!
崇祯皇帝见此,不禁摇头微叹。
有一种感情,叫做相濡以沫。
你觉得她苦,她却甘之如饴。
只为在你最困难的时候,守候在你的身边,共渡难关。
周皇后的一生,不正是如此?
一瞬间,他的双眸仿佛穿透未来,勘破过往。
崇祯十七年,叛军围攻京城,太监王廉急告,本尊在宫中饮酒长叹:“苦我民尔!”
太监张殷劝降,被一剑刺死。
之后本尊命人送太子到勋戚周奎家,永王、定王托付给刘文炳、刘文耀两兄弟,回宫写下诏书,命成国公朱纯臣统领诸军和辅助太子朱慈烺。
然后哭着对周皇后说:“你是国母,理应殉国。”
周皇后也哭着答道:“妾身跟你十八年,从未忤逆一句,现在陛下命妾身死,怎敢不死?”
说完,打开宫门,让坤宁宫的太监宫女自行逃命去,自己解带自缢而亡。
这是一个伟大的女人!必须要让她幸福!
这是崇祯皇帝的誓言。
“儿臣见过父皇。”
坤宁宫内,年仅十岁的太子朱慈烺整理好衣冠,举止文雅,向崇祯皇帝问好。
太子很懂事很乖巧更是有礼貌,可崇祯皇帝却眉头微蹙,有些不喜。
无它,太懂事了!
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可从朱慈烺身上,崇祯皇帝却看到小大人的模样。
不用说,肯定是被腐儒用礼法禁锢了孩子活泼的天性。
若是不加以制止,可以想象,自己今后即使清除了正人君子,可百年之后,朝中必定又是他们的天下。
而且历史证明,一个中规中矩的人似乎当不了一个好皇帝。
“皇儿还太小,不宜过多束缚。今后上午学习开蒙文字,下午的礼法取消,任其自由玩耍。”
想到这里,崇祯皇帝对周皇后说道。
同时,心中决定,太子今后要亲自教导,切不可让正人君子插手此事。
“陛下可想清楚了?”
周皇后和崇祯皇帝本是少年夫妻,相互间了解很深,知道夫君性子急躁,做事往往随性而至,因此横了他一眼回道。
“当然!朕要当皇儿的保护神,亲自教导,宫外那些腐儒能教什么?”
此刻,崇祯皇帝放下些许心结,霸气的答道。
腐儒?
有些奇怪?
望着自信心爆满的崇祯皇帝,周皇后心里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
作为枕边人,还有谁能比她更了解自己的夫君?
别的不说,陛下其实是向往儒学的,常常和朝臣日讲经筳,并对他们的学问赞不绝口,现在怎么说他们是腐儒?
不过,皇儿现在还小,周皇后并未在意太多,而是吩咐宫女上鸡汤,让崇祯皇帝醒酒。
说不定,这只是陛下的酒醉之言?
接过玉碗装盛的鸡汤,崇祯皇帝瞥见女官青歌衣服上的补丁,眉头一皱,朝周皇后吩咐道:
“皇后,今后增加宫中的用度。另外,让针工局给宫里每人织造两套纯棉冬装,用于过冬。”
日子不过啦?
周皇后双眸尽是讶然,脸上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
宫里四司、八局、十二监,拢共二十四衙门,加起来足有几万名太监宫女,陛下嘴里轻飘飘的两件冬装,那可是要花费数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啊!
尤其是当下时局,鞑虏屯兵关外,朝廷号召天下勤王,京师戒严人心惶惶,四处都是要用银子的时候。
可是,内帑的财政状况,身为后宫之主,周皇后又岂有不知之理?
纵使是宫内的针工局自己缝制,可哪里有多余的银两购置棉衣,为宫里添置冬衣,还增加宫内什么用度?
而且,就算内帑银两无虞,陛下此时为宫里的太监宫女添置冬装,外边的朝臣也必然非议不止,说什么的都有。
这些人,他们可不会管宫里的实际情况如何啊!
这些,难道陛下不知道吗?
还是说,陛下日夜忧思时局,脑袋发热了?
亦或者,陛下前几日昏厥过去,脑袋有些不智?
一时间,周皇后思绪飘荡,几度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劝阻自己的夫君。
目睹周皇后的表情,崇祯皇帝利索的把碗里鸡汤喝掉,先是展齿一笑,继而无奈的摇摇头。
想想真是操蛋,本尊这个一国之君,混成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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