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青松观的一刻,白敬酒一直猜想着幽然道长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世外高人,是胡子拉碴的邋遢老人,还是一袭白衣立于雪中飘渺形态?那么这个人应该怎样的性格,玩世不恭满嘴厚黑的污言秽语还是超凡脱俗的妙语连珠?揣测之中,白敬酒进入了青松观,并没有让随自己前来的小草跟着。
结果,结果……白敬酒很失望。
青松观内没有供奉着三清祖师的殿堂,只有平常百姓人家一样的民居,民居外一个普通到不能在普通的老人坐在一方石盘前,苦思着棋局。
白敬酒看着平凡的道观,普通的老人,并不出众的青色长衫时,他失望透顶。这样一个人,从外表上怎么也看不出是绝世高手。不过他并没有转身离去,人生并不像电视剧一样要用外表渲染一个人物的高低起伏,大智若愚的妖人和能够力挽狂澜的高手大多出自于平凡人家。
幽然道长轻捻棋子慢慢放入棋盘,一子落下羚羊挂角,局势顿改。
白敬酒看了一眼棋盘,黑子本是杀局,中路大龙张牙舞爪肆虐盘旋,将白子步步紧逼、欺凌的以无退路,却不知以身入陷阱之中。幽然道人的这颗白子就是启动陷阱的机关,机关启动如同蛟龙被困、猛虎入笼一样让黑子再无杀气。
幽然道人在捻起黑子,落在唯一一处救局之地,这子已落下,白敬酒以知黑局败了。
救局是力挽狂澜之事,可白子就是逼着黑子落下这一步,这是阴谋,却也是阳谋,黑子也无处可落。
幽然一子快似一子的落下,半刻中之后,黑子中路大龙被绞杀,连续‘叫吃’之后以无后继之力。
“妙哉,妙哉。”幽然道人孩童一样笑着,开心非常。
白敬酒眼里,幽然道人的气势变了,从刚进来时候的平凡无奇,到举子落下之后的坚定,再到逼黑子入瓮的从容以及最后收官的利落,这一切就像是设计好的方程式,一步不差。难能可贵的是他完胜自己之后并没有高深莫测的笑,反而孩童一样的显露真性情。
这一个善于阳谋的人,一步步逼人入死局,让人无法抗拒。
白敬酒对围棋没有太深的造诣,也不是每天都坐在电视机前等待体育频道转播围棋大赛的棋迷,但是他却识人。
“幽然道长,丐帮丐头白敬酒来拜访您了。”白敬酒走进之后不鞠躬不施礼,平静的说出了这一句。
幽然道长抬头看了他一眼,而后自顾自的将棋子一一放回道:“你不是来看我的,有事说吧。”
白敬酒一愣,自己的目的如此明显吗?
“不明白我怎么知道的?”幽然道长问了一句后自己解答道:“很简单啊,丐帮与老道交好,每次都会多少拎些礼品,这一次你空手而来,让手下在门口等着,这分明就是有事。有事求我就说吧,能办尽量办,别太累,不能办直接告诉你。”
白敬酒不是没有礼貌,他明白在这种人面前势力那种客套等同于虚无,开口道:“幽然道长,请笑纳。”从怀中掏出已经拆兑开的宝钞,将比真金还真的宝钞十万两推到幽然道长面前。
这是一笔巨款,巨大到让人把持不住的程度,如果白敬酒将这笔巨款放在任何一个绿林好汉面前,恐怕这个绿林好汉敢为了这笔钱去杀皇帝。马克思说,百分之三百的利润,人可以犯下任何罪行。
幽然道长拿着宝钞仔细看了一遍,从上到下每一个字都没有放过,更加十分谨慎的看了一眼官印:“钱,真好……可老道不缺,老道可以告诉你,老道的米缸里只有今明两天的大米,没有任何菜,但是,老道真不缺钱,无欲则刚,这位丐帮的丐头,你拿这么一张纸还打不了老道的脸。”
白敬酒笑了,开口道:“幽然道长误会了,是白某有所求,有所报而已……”
“别说!”老道慎重的打断了白敬酒的话,道:“你们丐帮的人在过年的时候来看过我,是张长老,他说丐帮新任丐头很有本事,被燕王看重,还是道衍的徒弟。你和这样两位大人物扯上关系肯定知道很多秘密,万一你说出一个我听了之后不得不从的秘密,不等于把老道绑上了你们的战车?这不行,真不行,现在天下藩王和皇太孙斗的那叫一个热闹啊,估摸着很快乱世就要来了,这时候老道还是当闲人的好,闲人无罪啊。”
白敬酒没话说了,对于这种没有欲望的人来说,任何事情都不重要。他看着面前三寸左右的石盘,思考着幽然道人的全部资料。
幽然道人对‘武’的痴迷已经达到了一定程度,六岁习武,十二岁与人切磋失手杀人,从此流浪江湖,销声匿迹整整十年,十年之后,冲出江湖,于元朝末年称雄。这样孑然一身的人,没有欲望,没有弱点,关键是手头极硬,根本就是无敌。
要不是幽然道长有一个外甥,白敬酒还会以为这老道是天煞孤星。
资料上显示幽然道长对外甥非常好,用了一生的积蓄为外甥娶妻生子,奈何这个不争气的家伙染上了赌瘾,数次都是丐帮帮着幽然道长偿还几十两的赌债才能把人从赌坊里给赎出来……
等等,幽然道长为什么对这个外甥如此之好,这个外甥可是他表姐生的……白敬酒笑了。
“幽然道长,假如燕王用大明朝国师之位和赵子幕一生的荣华富贵来交换,老人家可愿意出山么?”
幽然道长仿佛是被白敬酒的话尖扎到了眼睛一样,顿时双眼布满血丝,可见愤怒的状态已经开始让他体内血液循环过快:“你怎么知道的?”
嘎吱,嘎吱,嘎吱吱!
幽然道长一手握着石盘,硬生生将石盘一脚碾成了粉末!!!
白敬酒顶多可以以内力将模板震成残渣而已,就算再练二十年也不可能将石盘碾成粉末,这不光需要资质,还需要机遇。
“不是白某故意留心道长的家事,只是道长做的有些过了,您这位外甥赵子幕本是表姐所生,要是亲姐,舅舅对亲外甥好自然无可厚非。你表姐剩下赵子幕之后难产而死,不久赵子幕的父亲就肺痨而死,一个肺痨鬼能否让妻子怀孕我不与你争辩,奇怪的是当赵子幕失去父母失去双亲的时候你还没出家,那时没有子嗣的幽然道长竟然不念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古语过继赵子幕,反而选择了出家,这里边肯定有故事。出家之后还对赵子幕这么好,我猜,赵子幕是你亲儿子,你出家的原因是亲儿子不认亲爹。”
啪!
石盘被幽然一掌将另外一角打碎,好好的石盘顿时缺了两角。
“白敬酒,你可以离开这里,从今往后再也不要进来,顺便回去转告燕王,敢动赵子幕,幽然定取他首级,马和护不了他一辈子。”
白敬酒好像明白了什么,原来让幽然道长如此不愿意出山的真正原因竟然是马和,莫非幽然道长一生只有一败,是败在了他手上?
“道长,莫非你就不想用一份大大的前程和一世荣华让你儿子也能光宗耀祖吗!”
幽然目露凶光,瞪着白敬酒道:“你非要自己葬身于此吗?”
忽然起身的幽然道长就像是一座山,一座携带着无形压力的大山,这座山直插天际,让人无法抵御。
白敬酒顶着压力站了起来,抬腿踩上了棋盘,站在比幽然高很多的位置上俯视着说道:“我死在这,你就得看着自己亲生儿子的尸体痛哭,并且到死也圆不了让你儿子叫你一声爹这个心愿!”
幽然在挣扎,于两可之间不断徘徊。
“我凭什么信你。”他给自己找了一个借口,那就是他能够相信燕王,却不能够相信一个乞丐。
白敬酒知道这事肯定成了,从石盘上走了下来,一脸恭敬道:“……从南边回来,我就是燕王府驸马。”寥寥几句话,白敬酒说出了燕王现如今的状况。
“你这是拿我的命去换前程!”幽然道长觉得有些不公平。
白敬酒将十万两宝钞再一次放到了幽然道长的手里道:“还有财富。”
两人同时沉默,很久……
“哈哈哈哈,白头果然直爽,这话话的我喜欢,请,屋里喝茶。”
白敬酒随着幽然而行。
“白头手里又多少名额,总不能只请老道一个吧?”
“道长莫非要引荐高人?白某求之不得啊。”
“恩,白头知道魁拔么?”
“就是那个练《五毒神功》将自己练成怪物的独行怪?”
“一身好功夫,只有一点可惜,他名声太差了……”
白敬酒忽然大笑道:“名声?穿上一身家丁服饰,怀里揣着十万宝钞和未来的前程,谁还知道他的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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