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离姜白石和借神魂技潜在他识海中的顾春风,听了五叔姜知年的判断,都感到大为惊诧。
姜离本来已经将莫七小姐的修为估计得很高了。却没想到在五叔姜知年眼中,她的修为竟然还高过了他这个正牌的昆仑仙师!
要知道“仙师”在九州之地可不是个随随便便的称谓,只有蒙昆仑天子赐下过三颗“升仙丹”的仙家,才能被正式称为“仙师”。那是整个天朝仙家体系中真正的第三级。除了在昆仑山上不起眼,放到天下间任何一座灵山,都是可以担任重要司职的中坚实力派。
九州惯例,所有蒙昆仑天子赐下“升仙丹”,得以正位登仙的炼气士皆统称为“仙家”。这是相对于执掌昆仑之巅的“天家”而言。
整个九州天朝权利体系职级分明,普通仙人、仙长、仙师、仙宗、仙尊、仙君、昆仑天子。这统御九州万方的七级升仙体系,自黑帝颛顼时起,一直传承至今。同世间流通的“兵币”一样,三十万年来,历经改朝换代、任凭岁月流逝,这七级升仙体系却从未变改。
因此各级仙家的大致实力差别,对于大多数九州子民来说,乃是耳熟能详的常识。一个哪怕是炼气下境“引气境”刚入门的普通炼气士。只要他有那个机缘,得昆仑天子赐下一颗“升仙丹”,便能立刻成为“仙家”中的一员,也就是最底层的仙人。
可哪怕是仙家中最低一级的寻常仙人,其修为至少也能六十四倍于炼气上境“凝气境”的凡间炼气士。《易经》全部卦象便是六十四卦,所以六十四又被成为“满卦之数”。
天朝仙家七级晋升体系,每晋一级的标准修为差距至少都是六十四倍。这还不算寿元增长等其他附加好处。如果像姜五姜知年那样,身为凡间炼气士时,便是修为高绝的炼气奇才,那服下“升仙丹”之后,修为的暴涨便会更加惊人。
寻常仙人的修为是炼气上境“凝气境”炼气士的至少六十四倍;仙长的修为是寻常仙人的至少六十四倍;仙师的修为又是仙长的至少六十四倍;而这位莫七小姐莫青颜的修为,说不定比仙师的修为还要再高一些……?
姜离无论如何不能相信,世间居然还会有这样的事。瞠目结舌了半天,才颤声问道:“五叔,怎么会……,怎么会有人……?”
姜知年笑道:“怎么会有人能做到这样的事,是吧?其实我也不知道,大概跟她那无与伦比的美貌一样,是天纵吧!你跳出仙家这个体系去想,就不会那么吃惊了。最初,上古大神伏羲的炼气传承有句口诀,叫做:‘一生炼气,八元通天,真人问道,鬼神生灵。’
天家御昆仑、仙家镇灵山的九州天朝仙家体系,自黑帝颛顼时起,延绵至今三十万年。而黑帝颛顼之前的二十万年,炼气士以上都是按照一元天、二元天……这么去分的。如今的所谓‘仙师’,大致相当于是‘三元天’吧。至于莫七小姐嘛,我看至少是‘三元天’的水准,或许是‘四元天’也说不定。
都跟你说了,往后多看点杂书。世上不是只有天朝仙家这一条修为晋升体系,要不然那些邪魔妖兽、山精树怪找谁哭去?不早就被我天朝仙家杀空了?”
姜离总觉得五叔谈及那位莫七小姐的时候,态度过于轻松,似乎在她身上发生任何常人不能理解之事都不奇怪。便试探性地问道:“这么说难道那位莫七小姐竟然是邪魔不成?”
姜知年呵呵笑道:“邪魔?呵呵,旁人不好说,她肯定不是。因为从她出生那刻起,每天的任何情况,都会有详细汇报直呈昆仑山,具体负责这件事的,就是昆仑禁卫。”
姜离闻言脑袋里一阵阵发晕,敢情霜枫镇这潭水,竟然深得直通昆仑山巅。心说:“这可不能再往下问了,我还是老老实实跟着听喝罢!”
顾春风的主意识则联想到了小葫芦记忆中,莫七小姐每天早晚两次沐浴,仆妇们搬进浴室的那些天材地宝。以及这两年莫方让小葫芦配合他演戏坑人,恐怕都是那位莫老太爷的有意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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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方不敢让空桑山姜氏叔侄二人在侧门外久等。
他脚下迅捷无比地穿廊过院,脸上保持着向来的谦卑谄笑,与沿途遇到的莫府大大小小的少爷、小姐、管事、仆役们一一招呼,礼数层次分明、丝毫不乱,心中已将和空桑山姜氏有关的资料传闻过了个遍。
甚至连某些外人轻易不会留心的细节都想了起来。
比如姜离姜白石是姜氏二房姜善渊长子姜知行所生第二子,在大山长姜易知的重孙辈中排行十二。幼时样貌寻常、稍显笨拙故常为同宗兄弟轻侮;成年后却因处事沉稳、无寻常仙家子弟飞扬浮躁之气的缘故,甚得大山长姜易知的喜爱等等……。
片刻后,莫方来到莫府内宅最后边的一座二层小木楼前,通报请见。这座小木楼样式寻常,也无楼名,只是在楼门前的匾额上提着一句前人古诗:“独上小楼观沧海”。笔体字迹与黑岗巨岩和北峰亭上的对联相同。
莫方进到小楼之内时,堂上内院大管事莫天正在向莫老太爷回事。莫老太爷今年七十有五,须发纯白,双眉似雪,正自闭目静听,贴身哑仆大葫芦在他身后悄然侍立。
莫老太爷听得莫方脚步声响,睁眼向莫方处看来。虽然年已老迈,但因着炼气功夫深湛,莫老太爷的一双眸子却是神光内蕴,顾盼之间威仪自生、气势未衰。
莫方见老太爷眼神扫过来,连忙恭声回道:“侧门外有客来访,要小的单独禀告老太爷知道。”
莫老太爷素知莫方办事细致周全,既然敢这么没头没尾的回报,必是因来人的身份须得如此。当下便抬手示意内院大管事莫天退下。
莫方冲着莫天歉然一笑,莫天点头示意,无声退去。没人去管侍立在莫老太爷身后的大葫芦,这是莫府众人皆知的惯例。老太爷亲手调?教的哑仆口不能言、又不识字,凡事无需回避,只当他是个不起眼的人形布景便好。
尽管莫方不敢让姜氏叔侄在侧门外久候,但开口向莫老太爷禀报之际,他还是不厌其烦地将今日之事从头到尾一一述说清楚。
莫老太爷听罢问道:“听你所言似有不解之处?”
莫方回道:“老太爷明见,那位姜知年仙师穿着一身仆役装扮,却又不遮掩自家形貌。莫方愚钝,委实不解他如此行事所为何来?”
莫老太爷稍作凝思,点头道:“姜知年?四十八年前似乎有过一面之缘。只是那时节我还年轻,他也还小,没什么太深的印象。听闻此人少年时即称逸才,崖岸自高,最不耐与人往来应酬。穿着身仆役装扮下山,大概一来是免得受那些不相干的凡间炼气士逢迎;二来则是告诉我他此行不需大张旗鼓的接待。至于不遮掩形貌嘛?他此行恐怕八成是衔天命而来,自然不当遮掩。”
莫方听得那句“衔天命而来”,不禁眉头突突直跳,好在他此时是低着头回事,脸上的细微表情旁人不易觉察。他轻轻吸了口气,问道:“那小的该……?”
莫老太爷径直吩咐道:“将他们叔侄二人请到内院就是了,不要惊动旁人,我在楼前恭候便好。等一下你就留在门外听命。”
莫方闻言领命自去,莫老太爷缓缓起身,向楼外缓步而行,大葫芦步趋亦趋,相随在后。
莫老太爷行至楼前院中,抬头仰望东天朦胧月晕,口中喃喃自语道:“四十八年啦!差不多是凡人满满一生的光阴。自从闻知天子不豫,还以为不会再有结果了。难道结果便在今夜么?”
秋风萧瑟,穿庭而过,将他的白须白发和身上的炼气士青袍飒飒舞起。远远望去,宛如月光下悄然绽开的一株苍老白菊,孤寒、沉郁、随风摇曳着,等待终将到来的严寒时节。
片刻后,莫方引着姜氏叔侄二人来至院中。一到楼前,也不见姜知年有何动作,脚下祥云自生,身体凭空悬起尺余,稳稳踩在一团黄色的云朵之上。
莫老太爷、莫方、大葫芦三人赶忙跪倒在地,莫老太爷朗声道:“凡间炼气士民莫小楼恭迎仙师大人降趾霜枫,仓促之间未备香案具礼,不胜惶恐之至!”
姜知年哈哈一笑,将脚下祥云散去,漫步走到莫老太爷跟前,抬手虚扶道:“既然是来凡间办事,该有的规矩多少总要摆个样子出来。不过谁也没说当了仙家,就得整天到晚踩在云头上端架子。
莫兄也别惶恐啦,其实你我应该算是故人。只不过莫兄未必还记得,四十八年前仙军大营里,抱着你大腿吐得稀里哗啦的那个仙家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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