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狭窄的箱子,锦璃无法挪动,身体蜷缩成一只虾子。@樂@文@小@说|
腹中的阵阵刺痛,以及两个儿子的痛吟,已然说明——这箱子乃是对吸血鬼致命的千年橡木所制。
她不知儿子是否还受了其他的伤,害怕听到更令人绝望的答案,不敢再追问,只小心翼翼地摸索着,于黑暗中寻找银网的收口。
“别怕,娘亲会救你们出去的,我们会没事的……爹也会来救我们的。”
被橡木吸纳,弥里遗传给她的神奇力量,全部消失餐。
她听不到外面的境况,也无法以内力调适身体,周身筋骨酸痛,仿佛被巨石碾压过。
当初,在血族皇宫,她亲见海冉和胡雅儿在千年橡木屋中的情景,也知道,儿子在这狭窄的空间里,没有血液维系,无法久活斛。
她饥渴难耐,判断出自己可能已在箱子里被困一整天,再这样下去,两个儿子必死无疑!
他们的疼吟,刀刃般刮划在她心口上,单薄的娇躯,血液僵冷,手脚直抖。
指尖已然黏糊地沾满腥甜的液体,她手指几次收回,恐惧地不敢大声啜泣。
她的心肺开始痛,箱子里血腥之气愈加浓重,憋闷地喘不上气,头脑亦是昏沉。
灭顶的绝望,从每一个毛孔渗透,她怕四个儿女与她都会葬身这狭窄的箱子里。
他宁愿失去双眼、砍下双臂,也不愿意失去孩子。
对方既然能从御蓝斯和南宫恪手上劫走他们,定然筹谋已久。
她最怕,出了这箱子,也逃不出去。
她摸到南宫谨的靴筒,触到靴筒里硬邦邦地东西,顿时止了哭——是小匕首,御蓝斯给他的,削铁如泥的防身匕首!
她指尖伸进银网的孔洞,小心翼翼地弄出匕首,尽量保持银网不动……
*
箱子外,是客栈的客房。
四面窗口皆是被黑帘遮挡,阻隔阳光。
桌旁一人多高的烛台状似梅花树,层层叠叠,摆满了低矮的蜡烛,仿佛满树开绽绚烂的梅花。
突然,烛光猛烈摇曳,门板呼啸,带入一股冷风。
一个身型颀长俊雅男子进门来,他拉下黑色罩袍的连衣帽,一张俊邪如玉面容,映在烛光下。
他看了眼橡木箱子,走到珈玉妃面前,恭敬地双膝跪下。
“祖母,京城有暗人前来,说御蓝斯带着妻儿已经抵达血族京城,因得知苏锦璃怀孕,莲央太后大喜,特意邀了皇祖父,亲自出城百里相迎。”
御月崖说完,抬头,就见珈玉妃端坐桌旁,手拿一盅血茶,眼神诡戾地盯着橡木箱子。
“月崖,这个玩笑,可不好笑!如果苏锦璃母子抵达京城,我们抓到的是什么?”
“御蓝斯行事诡谲狡猾,他故意打造一辆华丽的马车来迷惑我们的视线,而真正抵达京城的……恐怕是真的。”
珈玉妃不相信,自己一番筹谋,竟然白费了心思。
“那暗人在哪儿?把他叫来!”
“是。”
御月崖走到门口,叫进一个裹着黑披风的吸血鬼。
那吸血鬼以黑巾蒙着脸,只露一双眼睛示人。
吸血鬼跪在地上,眼角余光斜睨一眼那橡木箱子,哑声开口。
“启禀太妃娘娘,属下亲眼看到,太皇与太后亲自出城迎接御蓝斯与苏锦璃,而且,太皇与太后一个一个抱着两个男孩……太皇得知苏锦璃孕有一双小郡主,当即赐予苏锦璃一对儿免死血玉牌。”
“苏锦璃的气息异常甜美,你可嗅得出来吗?”
“是。而且,御蓝斯当众横抱着苏锦璃,恩宠备至。”
珈玉妃走到橡木箱子前,莹白的手,瞬间化为尖利的鬼爪,按在了橡木箱子上。
她没有注意到,那黑衣吸血鬼在看向橡木箱子时,眼神里陡然闪现一抹火光。
“这箱子里,也装了一个血液甜美的苏锦璃,还有她和御蓝斯的两个小孽种,你仔细辨别,看哪一个是真的!”
“是!”
箱子里,锦璃已然把银网移除到自己身后,她正让两个儿子咬住自己的手腕,汲取血液补充体力。
而她……已然奄奄一息。
两个小家伙已然饿得快疯掉,失去了吸血鬼的嗅觉与判断力,他们在黑暗中大口大口地吞咽着血液……
此刻光亮霎间打过来,他们看清自己咬住的是自己的母亲,不约而同迅速送了手。
锦璃彻底昏迷,强烈的光打在眼睛上,刺目生疼,新鲜的空气冲击肺腑,小兄弟俩呼吸顿时变得粗重。
“这是假的!”吸血鬼一双视线盯在锦璃身上,他袍袖下的手,颤抖着紧握成拳。
“假的?这怎么可能?”
珈玉妃弯下腰来,仔细嗅锦璃的气息,因为她生命将近,那香气也变得微弱。
南宫谨小手摸到藏于身后的匕首,不动声色,视线一扫弟弟,盯在珈玉妃的脖颈处……
那吸血鬼哑声说道,“御蓝斯一没有收兵,二没有派人继续追寻妻儿的下落,三一切如常。足可见,这母子三人是假的!”
“还有,这女人脸色苍白,双眼凹陷,容貌只是尚佳,全无苏锦璃的惊艳,这两个孩子……哼哼……就更不像,苏锦璃的儿子们,是不能这样卯着自己的亲生母亲吸血的。”
吸血鬼看到无殇额头的乌龟,又嘲讽大笑两声。
“真正的世子爷,也绝对不会在自己的额头上画乌龟,纵然小孩子胡闹,也断然不会这样荒唐。御蓝斯素来对两个世子管教严苛。定是不许。”
说着,他眸光幽深地看了眼南宫谨,暗示她不要轻举妄动。
这客栈四周全部都是力量高强的吸血鬼和狼人,就算能杀了珈玉妃,他带着他们母子三人,也不见得能逃出去。
南宫谨诧异暗惊,认出他是弥里,才镇静下来。
珈玉妃阴沉地低咒一声,愤然一脚,将千年橡木箱子踢翻。
锦璃和两个孩子摔出来,所有失去的力量缓缓回归。
南宫谨迅速把弟弟抱在怀里,匆忙捂住他的小嘴儿,不让他喊娘亲,也不敢看娘亲裙摆上的大片血污……
珈玉妃仍是狐疑,上前来,鬼爪捏住锦璃的下巴,“她没有戴易容面具。”
南宫谨见那尖利的鬼爪划在娘亲脖颈上,娘亲竟毫无反应,眼泪就止不住……
无殇在他怀里颤抖不止,血红的眼睛里仇火爆燃,小身体焦灼地扭动挣扎。
弥里不着痕迹地转身,巧妙将他们挡在身后。
“太妃,易容面具这种东西,早就过时。狼王子轩辕颐研究出一种易容毒蛊丸,可使人易容成各种样貌。当时康恒命苏静琪杀御蓝斯,便是命她吞服了药丸易容成苏锦璃的样貌,御蓝斯难辨真伪,差点上当。定因如此,他才想到用这种法子,来保护自己的妻儿。”
御月崖忙道,“祖母,此事倒是真的。苏锦煜也是因为如此,才上了顾梓苏的当,把易容的顾梓苏,当成了旧爱康晴公主。”
恰在这时,有黑衣人拿了信冲进来,“太妃,西部急报!”
御月崖忙拿过来,打开信查看,震惊失色。
“祖母,苏锦煜,苏世韬,率领莫黎城的二十万大军已经登岸进攻……”
珈玉妃勃然大怒,“该死的御蓝斯!我定撕碎他!”
她命令乔装成暗人的弥里,“你,杀了这母子三人,马上赶去大齐通知庸西王,让他即刻率兵返回西部救援。”
“是!”
珈玉妃抽过棺床一侧衣架上的黑色披风,瞬间罩在身上,出了房门。
走廊上,两排黑衣吸血鬼护卫见主子出来,忙齐齐跪下。
房内,弥里拉下面巾,抬手比在唇前,示意小哥俩不要吭声,他上前蹲下来,大手按在哥俩的小胸膛上,给他们灌入内力。
然后,手按在锦璃的脉搏上……
小哥俩懊恼地泪流满面,知道外面危险未除,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楼下,珈玉妃和御月崖纵身上马,有蓝衣人策马疾驰而来,他背上背了护法长剑,容颜肃冷,连马背都没有下。
御月崖想斥责他无礼,一见是凌一,不禁暗惊。
凌一若有所思地阴沉勾起唇角,环看周围瞬间围拢的吸血鬼和狼人,朝着珈玉妃略一颔首。
“珈玉妃,太皇陛下口谕,命太妃‘即刻’带庸西王,月崖世子,胭媚郡主,入京参加狩猎。”
“什么?”珈玉妃心底惊寒,眼前陡然一阵暗黑,差点从马背上栽下来。
御月崖忙从旁搀扶着她,“祖母,皇祖父这是……”
珈玉妃生怕他说漏嘴,暴露所有的计划,忙斥,“闭嘴!”
傻子都知道,眼下火烧眉毛,这样的口谕突袭,无异是逼迫她拱手把西部疆土送于御蓝斯!
凌一催促道,“太妃娘娘,太皇陛下催着呢!即刻启程吧。”
珈玉妃堆上笑,“胭媚不在这里,而且,御庸也不在,凌一护法,你容我派人通知他们。”
“不必了,弥里已经去找他们。他们若敢不来,定是死罪。”
御月崖看了眼祖母,见她无话,摆手命士兵们退下。
凌一调转马头,示意她和御月崖先行,他朝着楼上的窗子看了一眼,才策马跟上珈玉妃。
“太妃娘娘怎带着这么一大群吸血鬼和狼人,在这处荒无人烟的小客栈?”
“我呆在皇陵多年,久未赏景,特意让月崖带我出来走一走。”
“原来如此。可……这些狼人,未得太皇命令,是不得入京的。而且,皇帝陛下和狼王陛下早就订下盟约,吸血鬼是不得豢养狼人为奴的,同理,狼人也不得抓捕吸血鬼欺压。
”
“有这样的盟约?”
“正所谓不知者不罪,属下帮太妃处置了便是。”
凌一话说完,倏然消失于马背上。
珈玉妃和御月崖相视大惊,转头向后看去,就见士兵队伍里,幻影重重,士兵们在瞬间被斩了首级。
那沉重的头颅,却立在身躯上,直到凌一返回马背上,才一颗一颗一颗一颗……仿佛被打落的果子般,滚落在地上。
而被杀死的,不只是狼人,还有,所有的……吸血鬼士兵。
凌一英姿伟岸潇洒,不羁地拿长剑抡了个剑花,剑刃竟是滴血未沾,银光煞亮,就那么利落优雅地入了剑鞘。
“这样多清净呀!我们可以启程了。”
他笑颜俊美,孩子般无邪,仿佛刚才什么事也不曾做过。
然而,刚刚被他杀掉的,却是御庸辛苦培养五百年的吸血鬼和狼人士兵。
而他杀了他们的原因,并非因为什么血族与狼族的盟约,只是防止珈玉妃看出端倪,会派他们再掀一场战乱杀害锦璃母子。
当然,珈玉妃和御月崖因为反应太慢,也不曾发现,杀那些士兵的,不只是凌一一人,还有——御蓝斯。
凌一带珈玉妃和御月崖离开客栈,御蓝斯从一排立着的尸体中走出来,径直冲入客栈内。
两个儿子已完全恢复,锦璃因在橡木箱里,给予两个儿子血液,面色青灰,腹中两个女儿也被橡木重伤,胎气不稳,命悬一线。
他进入客房,弥里正小心地把锦璃抱到床榻上,南宫谨嗅出他的气息,听出他的脚步声,转身抱着无殇恐慌地冲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