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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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皮箱蜂蜜似得光彩真的油亮的厉害，一绺绺的木纹是深闺少妇解开了发髻散在赭色枕头上的青丝。这样的皮箱打开来，显出青铜杯樽沉穆的光影，包浆流丽，形态灵动，一刀刀锉出苍苍王朝的心事。
端着官皮箱的女人神采奕奕地端着皮箱，一只手在皮箱侧面轻轻抚摸着，动作轻柔如同高明的调情，她手上做着这样的动作，脸上却露出再天真不过的笑容。
瘦子在一边勾着脑袋看，想拿过来看又不好意思，怯怯诺诺的缩在椅子上仰着个脖子脑袋起劲，翻来覆去的赞美：“这成色好，这好。”
瘦子坐在鲜艳女人的右边，肖湛坐她左边，女人的箱子赤露露的偏袒着肖少爷，他侧坐着露出一段洁白修长的腿，箱子摆在腿上，整个人倾身跟肖湛交谈，一副丰乳白滑动人呼之欲出，她声音不高不低，含在嘴里混着低媚的气体喷出，恰恰巧只有肖湛能听清楚。
而肖湛轻轻靠着椅背，坐姿相对放松。他歪着头看女人腿上的箱子，眼神低垂很认真似的，笑的和气礼貌的略显生疏，看不出有多少兴趣，却也不见得多淡漠。
瘦子推了推眼镜，攥了攥手后，又推了推眼镜，勾着头很努力的冲胖子笑着，然后问：“你过来看看成色呗。”胖子眼睛被肉挤成一道缝，斜眯了瘦子一眼，刷口羊肉呼哧胡扯烦人进嘴，嚼着吞下去后边擦嘴边说：“您不是看着成色挺好的，等会儿再拿许二少那机器测测呗。”
女人巧笑倩兮，她翘着兰花指把箱子合起来，说：“哎呀看我，这时候拿出来做什么哟，倒跟个暴发户炫耀似的，咱们先吃啊，吃完再谈不迟。”服务生恭敬的接过她递来的箱子，放在一边的柜子上。瘦子看着箱子到服务员手里，有看着箱子上了柜子，半响才收回视线，讪讪的说：“唉，先吃啊，先吃啊。”
虽然他们这里才客气的招呼着吃，但桌子另一边的许湘齐等三人已经吃完一茬了。
许罗望想这顿火锅想了许久，一上桌就哗啦哗啦的下菜恨不得脱了衣服跳进火锅里捞；胖子不愧是胖子，一勺一勺捞的毫不含糊；许湘齐一开始还瞄了几眼“成色很好”的古董，又望了几眼“成色更好”的肖湛，灯光流转在肖湛的脖颈上，又从锁骨滑进衣领里，许湘齐打了个哆嗦，再看自己一左一右两人吃的已经赛上了；许罗望更是吊着死鱼眼，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示意许三吃啊吃啊可别输给这死胖子，激的许湘齐狂性大发，拿着漏勺筷子加入战局。
等到女人收箱子说着吃吧吃吧，许湘齐才抬了一次头，看着女人一副比起吃火锅还是吃旁边这个小哥有意思的表情，瘦子一副常年受人欺压，吃饭都不许上桌只能去厨房吃的小媳妇样，知道这二人就是战斗值低于5的渣渣，另外一边肖湛虽然战斗值强但凭他细嚼慢咽那个劲儿，绝对比不上许罗望羊肉和青菜嚼两下就敢吞的狠。女人则用两手手背优雅地拖着下巴，餐具文文静静的待在她胳膊肘儿边上，她嘴角若有若无的勾起，对肖湛说道：“我之前都不知道肖公子对古玩也有兴趣。”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我都不知道我居然对火锅有兴趣呢。许湘齐嘴上吃着，就在心里吐
槽。
肖湛礼貌笑道：“家父寿辰，想送点有意思的。”
火锅也很有意思嘛，你爸生辰摆桌火锅不就好了吗，还送什么青铜器，那么小怎么刷羊肉啊，许湘齐哗啦啦的捞起一勺，愤愤的抬头看了一眼。
“肖老先生寿辰？！哎呀呀您看这么大的事儿，”女人优雅的惊慌落在许三眼里，她咬着下唇显出些小女人的娇羞和天真来，眨了眨眼睛说道：“我手上还有几件，有个花瓶很漂亮的，您看看？”
花瓶也不能刷羊肉嘛，许湘齐一边盯着她一边把羊肉塞进嘴里。
肖湛感觉到什么似的突然望向许湘齐，目光对上之后肖湛就自然而然的绽出一个笑，看起来是比对着女人的时候真心一点，许湘齐扁扁嘴，低头继续吃，然后听到肖湛很客气的说：“那还麻烦了。”
是挺麻烦的，花瓶太深了，筷子根本够不进去，许湘齐想。
女人笑说：“不麻烦的。”
“小姐不吃火锅吗？”许湘齐抬头微笑问道，硬生生的打断了他们对话。
“哦，那我来吃块蘑菇好了。”女人伸着手一边夹菜一边微微的笑，许湘齐就眼睁睁的看着她的筷子在火锅里哗啦半天，夹出来半片蘑菇。
孺子不可教！！许湘齐叹息着摇了摇头，看了女人一眼，又看了肖湛一眼，然后非常得意的用漏勺捞了一勺蘑菇，满！满！一！勺！
夹完之后许湘齐有些挑衅的看看肖湛，肖湛只皱了皱眉，视线落在许三勺子里满满当当的蘑菇里，迟疑道：“你不是不吃蘑菇吗？”
我擦，忘了。
许湘齐举着漏勺僵硬了一会儿，接着眨巴眨巴眼睛解释道：“我是捞给我哥的。”然后漏勺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向许二的碗奔去，许二老母鸡护小鸡似的扑在自己的碗上，嘴里还叫道：“我也不吃，许三你移开。”许二端开自己碗，然后慢悠悠道：“蘑菇长得跟那货似的，我才不吃呢。”
许湘齐：“……”
肖湛露出对顽皮小孩没办法的长辈表情，好脾气的微笑道：“那你给我吧。”
许湘齐毫不犹豫的把一勺蘑菇扣进空碗里递给肖湛，递到半路顿觉不对，自己这样算什么，还给他夹菜多不矜持，于是半路上又把碗撤回来塞在胖子面前，胖子来者不拒的哗哗全倒肚里了。
许湘齐相当睥睨的瞥了肖湛一眼，口气就配合着眼神傲娇起来：“蘑菇长得跟那货似的，我才不给你。”然而许湘齐完全没想过为什么要给胖子。
肖湛大概被他和胖子的配合震惊到了，眼底微微愕然。最终却像是被小孩子逗乐似的真心笑笑，什么都没说就坐回去了。
许湘齐被他笑得一阵腿软，扁扁嘴就坐回去了。
女人陪着笑道：“肖少爷要吃什么我来夹吧。”话刚出口便被许湘齐冷冷的一眼冻僵了。
肖家辉煌的时候在c城也是说一不二的。肖湛是肖家板上钉钉的继承人，资历虽然比不得老一拨儿的，但胜在做事干脆又上趟儿，算是年轻一辈儿里排的出来的人物。加上肖湛的母亲是欧洲人，生的肖湛身材修长，眉目漂亮，行为举止又带点西方贵族冷冰冰的优雅劲儿，走到哪里身边都是莺莺燕燕，彩裙飞扬。
许湘齐不觉得自己是因为肖湛不高兴，他觉得自己是在为许罗望不平。咱们许家明明比肖家有权有势，这许二虽然二点，但也是个一表人才的，恩，技术宅。女人怎么光知道贴肖湛不来找许二呢。许湘齐想着她应该来贴许二，这样许二就没工夫跟自己抢肉。简直机智。
他脑子里有的没的想着这些的时候，就忍不住皱着眉头，太过用力的抿着嘴唇脸颊都微微嘟起，看着就有点像是气的呼呼而嘟着嘴的样子。饶是这幅气的不轻的样子，吃饭的速度却没慢下来。
许湘齐的这幅模样就完整的落进肖湛眼里。
肖湛一边隔着女人和瘦子客套着，一边隐隐用余光瞄了眼许湘齐。从那晚许湘齐喝醉酒胡说八道之后，肖湛就没怎么和他接触过，肖湛说不清自己心里毫无理由的隐约阴霾，但今天能看到许湘齐哪怕是气哼哼的蠢相，肖湛竟有了松一口气的感觉。
——2
饭吃的差不多，许罗望心满意足的摸摸肚子，叫人撤去火锅清理桌子。女人的官皮箱被摆桌上中，这才算是开始聊生意。
桌上却分成三块。
肖湛一手搭在桌子上，一手摩挲着箱子表面，女人侧着身子坐，两个人靠的很近，在低声讨论着古董，间或传来女人低低的笑；胖子跟瘦子干脆坐在一边的沙发凑在一块儿讨论青铜的价格和成色，声音不低但因为离得远所以听不清，好像两人还有点争执；许家兄弟坐在肖湛对面，许罗望对今晚的火锅和涮菜的火候经验大谈特谈，许湘齐不时纠正他哥的错误之处然后发表自身高见，总体话题是围绕着火锅展开的。
最后许二强烈表示明天再吃一次火锅来验证刚刚的讨论，以便获取更多的经验，许湘齐双手赞成，他还建议最好只有他们两人吃，因为加了外人（比如胖子）会出现抢食的斗争或者（比如肖湛）会出现互相夹菜的局面。许二表示同意。
讨论完火锅话题的许二问众人：“几位就青铜的价格可讨论完毕了？”
饭局之后肖湛的笑容就多了起来，他合上箱子，淡淡笑道：“我已经想好了。”
女人微笑不语。
许湘齐的目光在肖湛跟女人之间打转，目测了一下二人的距离，然后沉默的靠在椅背上，像猫一样眯起眼睛。肖湛微微笑着对上许湘齐的目光，完全的坦荡着。许湘齐眯着眼睛移开视线。
这一幕却落入女人眼里，她咬着嘴唇狡黠的笑了笑。
另一边瘦子跟胖子争执的声音愈大，许三等人还没有意识到究竟是怎样的争吵，最后就看到瘦子气呼呼的站起来，一张瘦削的脸涨得通红，瘦子露出读书人被羞辱的表情，接着就拉门出去了，胖子坐躺在沙发上也气得不轻另一边，大口大口呼着气，肚皮波浪起伏。
这情景……
余下四人略显尴尬，许罗望吊着死鱼眼呵呵两声说：“哎呦这怎么，还没谈妥啊？”
女人恋恋不舍的拉开和肖湛的距离，起身道：“我出去看看啊。”许二冲她点了点头，她便也起身跟了出去。
屋子里剩下的四人无话，一室静谧加尴尬的等着。
许湘齐装作扒拉着手指的样子偷偷的瞄了眼肖湛，肖湛双臂撑在桌子上，双手交叉抵着额头，在脸上落下一片小小的阴影，那双浅色的眸子就在阴影里直直的看着自己。他就装着不在意的收回目光看别的方向，过着一会儿偷偷瞄回来，发现肖湛还在看着。
许湘齐刚刚准备说话，包厢的门就哗啦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