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还真让你这小娘子给弄到手了。”
那紫衣男子双手环胸立在她身旁,将那桃核里的物事看得一清二楚,“瞧你这般惊讶,想来之前也是不晓得里面玄机的了。”
“的确……此物,乃是友人所赠。”
她略略点头,心中五味杂陈,她从未想过,花鎏对她竟……用心如斯锎。
“只可惜,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
紫衣男子笑了笑,“他送你保命的药,你却要用来救别的男子,真是心酸。”
“此事并非公子所想……”
她尴尬摇头,“对他来说,我不过是……一介寄托。”
所有他曾想对亡妻的好,都因那女子的香消玉殒而转移至她身上,一切不过如此,不过……如此。
“你们的关系我不了解,也不关心。”
紫衣男子轻嗤道,“如今你既然有这宝贝,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
“交易?”
兮予一怔,随即心弦猛震,警戒顿生,将那桃核紧紧捉在手心,“公子……所指何意?”
她背上生生骇出一层冷汗,方才救人心切,却也未想太多,如今冷静下来,方知自己大意。
是了,连他也说这丹丸问世,必定引来世人疯抢,如今她怀璧在身,怎知对方不会歹意陡生,强行掠去?
“小娘子何必紧张?”
紫衣男子哈哈大笑,“我姓萧,单名一个‘梓’字,世称‘聚宝公子’,虽说生平就只收集宝物这一个癖好,却也讲究礼尚往来,不劳不获。”
“原来是萧梓萧公子。”
兮予落落一笑,手心依旧紧攥,姿态却放松了些,“那不知萧公子是想与小女子做什么交易?”
“我方才只说这丹丸对他伤势有些帮助,却还未及道明疗法。”
萧梓道,“这宝丹与俗世丹药不同得很,若你直接喂他服下,恐怕是有害无益。”
“哦?……愿闻其详。”
兮予心中一惊,暗叫侥幸,的确,若非对方打断,她恐怕下一刻便会如此行事。
“你可知道,那轩辕灵帝天生体质特殊,乃是至阳至烈之躯,血中含阳火极盛,尤其心头。而你这小情人却是内热外冰,若直接服下这守魂丸,必定阴阳失调,爆体而亡。”
“小情人”三字入耳,兮予顿时脸皮一烫,却也不多言,只反问道,“那当如何是好?”
“既有这至阳之宝,便需至阴之物两相调和。“
萧梓道,“恰好了,我家便有一块从北极之地运来的千年玄冰,把冰打碎浸在水里,再让他吃下丸子泡在里面,以冰制阳,浸上个七天七夜,能不能活,就看他的命了。”
兮予本来面色稍缓,听得最后一句,顿时神情一僵,“即是说,连这……也没有十成把握?”
“啧,贪心的人。”
萧梓冷嗤道,“他把自己整成这副模样,本就跟死了差不多,能有一线生机,已经很好了。你要不乐意,放弃也行,还可以省了这金贵丸子。”
兮予愕然,片刻后,又一摇头,“不,哪怕有半线生机……我也是要试的。”
“说吧,你要什么,那千年玄冰想必也是极珍贵的东西,可我身上最值钱的便是这守魂丸了,怕还不起你。但你放心,我虽然一贫如洗,我这朋友却有了不起的来头,只要你救活他,荣华富贵,天材地宝,你想要什么,便有什么。”
“呵,口气倒是蛮大。”
萧梓扁嘴道,“只可惜,我萧梓偏执得很,看中一样,得到之前,断不会想第二样。”
说罢,他目光一扫,竟径直落在她手心之上,“这守魂丸,他用不了一整颗,你分我一半,我便帮你救人。”
竟这般……简单?
兮予结实吃了一惊,她原本等着他开出多么苛刻的条件,却不想竟只是这一半的药丸。
旁人兴许会为这药丸争得头破血流,可在她看来,若是一半药丸已足以救治伏尧,那另一半已与尘埃无异。
“好。”
她爽快地答应下来,“公子可有刀剑,借我将药丸一分。”
“啧啧,就知道你们这等俗人只会暴殄天物!”
萧梓捂住胸口,竟是痛心疾首,“这宝贝遇金即化,得用玉刀来切!罢,罢,你先拿好这丸子,随我回家,我家里有刀。”
……
马车轱辘声再度响起,然而这次,却是向着未知远处而去。
兮予坐在马车一角,身旁伏尧沉沉安睡,无声无息。
萧梓所言非虚,他的身体愈来愈冰,而鼻息却愈来愈烫,她甚至只是伸手一探,肌肤却仿佛触上烙铁,生生地灼出了水泡。
混蛋,你……究竟是怎么了?
她握着他冰凉的手,望着他紧闭的眸低低问道。
他心里藏着不少秘密,她知道的,可若是能告诉她一些,一丁一点也好,便不至于似如今这般,茫然无措。
“就快到了,我已先飞鸽传信回去,让人准备玄冰与玉刀,人一到,即可下水。”
许是看出她的忧急,萧梓一边坐在旁边饮酒,一边轻笑安慰,“放心,我瞧你这小情人命大得很,不然早死在温泉里,又怎能在这乌漆麻黑的林子里遇上我。”
“嗯……”
她说不出话来,只能僵硬地略一点头。
此时夜色已淡,窗外黑暗散去,然而却有层薄薄的雾霾弥漫荒林之间,视野不过数丈,几乎辨不清道路。
这一路如此鬼魅,仿佛通往另一个世界,红尘喧嚣,杳杳不见。
可若是能救得了他,回不去……也罢了。
所幸,煎熬时光并未太长,又过了一会,马车终于停下。
她掀帘看去,竟被眼前景象所震,心悸不已。
只见一片雾霭之中,竟有偌大一片红墙绿瓦隐于层层葱郁之后,其华美宏伟,竟可媲美宫廷,仿佛有一位君王为躲避十丈软红隐居此处,于荒野之中开辟一方洞天福地。
而这府邸门前,已有数名侍从抬着担架等待多时,见马车一停,便立时迎了上来。
然待她入了萧府,见得满眼的琳琅宝物,方知这“聚宝公子”名头从何而来。无怪乎当她许他荣华富贵时,他连眼皮抬也不抬,原竟是已有了这等实力。
她望着萧梓那优哉游哉的背影,不由得思索他究竟是如何的来历,才能拥有这般富可敌国的家财。她虽在这四国天下初来乍到,可历经这些日子,多少也了解些风土人情,这般厉害的人物,竟丝毫未曾闻过风声。
然而好奇归好奇,到接下来取玉刀,分宝丹,入冰池,她心神便已尽数扑在水中那人身上,再也无暇分心其他。
七天七夜,对于人的一生来说,并算不得什么很长的时间,然后她在这里守着他的七日,却仿佛等了一辈子。
他不吃不喝,她便也茶饭不思,每日除了用些菜粥清汤,便是这般候在冰池边,祈愿着他再度睁开双眼。
那玄冰果非寻常之物,即便化作碎片浮在水里,竟也寒气逼人,她光是这般坐在一旁,也冻得瑟瑟发抖。
却又不敢生火,怕扰了寒气,损了效用,只能每日用棉被将自己周身裹得紧紧,只露出张小脸盯着水中。
萧梓有时会来,见她这般不分昼夜地守着,眼眶通红,面色憔悴,不仅不安慰,还嘲笑她一点身为女人的自觉也无。
“你这样子,人不人,鬼不鬼,丑得惨绝人寰,若是他醒来见到,不是大煞风景?”
对此讥讽她毫不在意,只摇头一笑,“他若是能醒,我再丑些也无事,最好是能将他吓得一跳,才不枉我这般为他提心吊胆,折寿毁颜。”
萧梓听得怔了怔,而后哈哈大笑,“好一对冤家,当真有趣,有趣!”
便这般守到了第七夜,那池里的碎冰几乎已融化殆尽,想来是到了关键时刻。于是她连饭也吃不下了,目光瞬也不瞬地盯着池中人,痴楞得宛如一尊石雕。
“热腾腾香喷喷的虾仁烧卖,你要是不要?”
忽然间萧梓竟翩然而来,一身紫袍依旧无比奢华,手中则端了盆雾气氤氲的小食,香气四溢,诱人口水。
可她无心理会这些,见得他来,一开口,便是焦虑地询问别事,“萧公子,这已是第七夜了,他如今没有半点动静,可是……”
“你真的不吃么?这可是本公子亲手做的,可好吃了。”
萧梓不答,只笑吟吟地以玉筷夹起一团烧卖放入口中,闭眼细嚼慢咽,模样极是享受。
她有些气结,又只能苦笑,“我……哪里还有心思顾这些。”
“你现在不吃,一会恐怕便没有心思吃了。”
萧梓又吃了一团,舔舔嘴唇,似回味无穷,“啧啧,真是人间美味。”
她愣住,“萧公子意思是……”
“——来人啊!”
萧梓笑着一扬手,“把人给我捞上来!”
话音刚落,便有一群侍从冲进这小院之中,毫不客气地将她推开,将水中人揪上担架,又闪至萧梓身后,宛如扣押人质。
“伏尧!”
兮予从地上爬起,想要冲去夺人,却被人横腰拦截,推倒在地。
“萧公子,您这是何意……”
她瘫坐地上,恼怒又困惑地望着眼前紫衣飘摇的男子,她并未从他身上察觉半点敌意,可眼前变故,却是真真切切地发生了。
“他今晚是醒不了了。”
萧梓慢悠悠地嚼着口中的美味,“要救他,只半颗守魂丸哪里够。”
她怔住,“可是您之前分明说……”
“小娘子聪则聪矣,只可惜太易信人。”
萧梓笑道,右手一翻,手心便多了半颗丹丸,“还有一半在我这里,想要救他的话,便应我一个条件。”
她如今方知中计,心中沉至谷底,神色也变得冰凉,“……什么条件?“
“为了所爱不顾一切,你这样的女子我喜欢得很,却从未有人这般对过我。”
萧梓缓缓道,“我要你将我当作他,陪我一晚,我要什么,你都不能拒绝。”
她再度愣住,为他这个怪诞的要求,更为他话里隐隐透出的那份不清不楚的暧昧。
而他下一句,却残酷地坚定了这份猜测。
“我瞧你的样子,想必还未经人事,若是我径直夺走,怕也是太过残忍。”
萧梓一笑,眉眼间竟生出十分妩媚,“你该庆幸我并未有处子情结,这次便大发慈悲,你先陪他一夜,把身子破了,了却心结,再来花十分力气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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