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有名,非常有名。
一是因为这里是运河的中转站,南来北往的货物很多,商船很多,经济发达,有人钱人很多。
二是因为这里的治学风气,集合了好些天下大儒,教学授业。
而崇圣学院,便是最大最好知名度最高的一个学府。
不说里面的先生个个都是有名学者,便是其所处之地,都是独此一家。
淮安近海临湖,以平原居多,便是山岭也多不高,而崇圣学院,便占据了风光最好的那座山。
整个山都围进了学院之中。
因为各地来的学子太多,山脚的院门外面,还形成了一个风雅的集镇。
酒楼,茶楼,书画店,亭榭楼阁,处处透着书香之气。
崇圣楼便位于书院门外,位置最好之处。
十几棵千年大树围绕之下,几个精舍环成了一处小院,房间是用竹帘和纱罗隔成,微风轻拂,便透着一股子低调的奢华出来。
楼里前面的十个包房是可以随意订餐,后面的三个单独小院,便是要付押金的全席宴。
云舒等人到的时候,已经将近中午,正巧有一个席面因客人有事无法前来退掉了。
而席面退订,钱是不会退的,看在云家的面子,掌柜的便将席面转给了云舒,并且说,只收一百两押金便好。
云舒连连道谢,扭头去看蒋慧慧,蒋慧慧却一门心思的探头看着外面,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脸色。
没法子,云舒只能掏出最后一张银票给那掌柜的,将席面定下。
掌柜的刚接过银票,其余人等便呼喝而进,自行去了那院子。
崇圣搂的小院,并不只有吃饭的地方,而是有好几处用竹帘分割开的房间,可以供客人在吃饭之余,弹琴,作画,下棋,清谈,甚至还可以在院中跳舞舞剑。
总之就是文人们喜欢的东西,这里都可以享受到。
而且,只要定下一桌席面,客人是可以在这个院子里享受一天的。
一众少年郎进了院子便各自散开,吟诗作画,下棋观鱼,还有几人则是唤来了伙计,说要加菜。
这里的菜都是分作小份,一份菜最多能分做五人份,他们这么多人,一份肯定是不够。
云舒刚走进去,就听得一个少年叫着要吃刀鱼。
还一下叫了两条。
那眼角都痉挛起来。
刀鱼算是最金贵不过之物,只有清明前这一个月能吃到,这个时候,正是最肥美之时,一条不过七八两的刀鱼便要八十两银子。
再加上那少年点的什么白鱼鳖掌,乌龙凤翅。
粗粗一算,这一桌菜就得去掉四百多两。
云舒不觉往蒋慧慧看去。
江淮侯府从前朝开始就在江南经营,以前是江南富贾,楚国立朝后又得了爵位,在江南这一片,是数得着的勋贵之家。
那府里,真是金银堆出来的奢华,说是穷极华糜都不为过。
外人看着,谁不说江淮侯府有钱,顶顶的有钱!
不过云舒却知道,江淮侯府,并没有外人所想的那般有钱,至少,那些庶出子女,手中的银钱是有限的。
自己母亲出嫁之时,嫁妆也不过八千两银子而已。
(当然,这已经算是了不得的丰厚了)
而蒋慧慧的父亲和自己母亲是一母同胞,都是姨娘生的,现在并没有从江淮侯府分出来,按道理,手中的银钱也有限。
四百两银子,对蒋慧慧来说,应该不算是个小数。
可是,看蒋慧慧这般模样,好似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糟了,可千万别最后还是要我掏钱啊!
轻咳一声,云舒轻拉了蒋慧慧一把,低声道:“表妹可有带钱出来?”
蒋慧慧正心神不宁的回头往后看,听得云舒问,愣了一下,随后笑道:“自然带了。”
说着,从腰间解下荷包晃了一下。
那荷包不过晃一下便收了回去,云舒的视线却是在她手腕上的羊脂玉镯子上流连了一下,心里估算着这镯子应该值点钱。
再一看蒋慧慧那毫不在乎的模样,心总算安了下来。
走到那还在点菜的少年边道:“行了啊,你想把崇圣搂吃空吗!”
“哪有,那不是早上跑了一上午马,肚子正好饿了嘛。”少年将菜单一盖,笑嘻嘻的道。
说着,还往蒋慧慧那飞了个眼神,低声道:“云兄,你这表妹,可真……”
后面的话没说出来,只给了云舒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
云舒只觉得嘴里有些发苦。
自家舅母送蒋慧慧来,是指望着淮安这里学子众多,想自家母亲给蒋慧慧看一门好亲事。
口头上说也不求对方门户多好,只人品家世过得去就好。
可这家世,开头就得是官宦之家,或者书香世家,家中恒产不低于三万两。
母亲将信看完,便把这事丢给他了。
只说他同学那么多,挑个好的就行。
他本还没觉得这有多难,虽然是庶房里的嫡女,那也是江淮侯府的姑娘,开始的时候还是自信满满。
也邀请了一些好友到家中聚会,顺便让蒋慧慧偷偷看看。
可谁知,这蒋慧慧不按常理出牌。
她居然……直接跑出来明看,还跟着他们这群少年郎一起吟诗作画。
先不说她那水平怎么样,但就这豪放之风,他的好友们便全部后退,只说做朋友,再不提娶亲之事。
这也就罢了,只要相处一些时日,说不得有喜欢这种豪爽风格又想着她的嫁妆之人落网。
可在他的好友带来了刚交好的月铮之后,这条路便彻底断了。
今日大伙本是一众少年郎约好去踏青,可她非要跟随而来,那一路上,对月铮的各种花痴模样……
他是真觉得丢脸啊!
现在只能寄希望那月铮不过是个寒门学子,能被她的豪富给砸动心……
四百两……
那可是一个中等人家一年的收入。
“云兄。”本是在看鱼的一个少年走至云舒身边坐下,淡淡的道:“就这么请月兄的表姐过来,有些不妥吧?”
云舒一愣,转念便想起了,他们这里都是少年郎,自家表妹丢人便算了,可月铮的表姐,说是从京城而来。
“有什么关系?说不定月兄家里也是家风豪爽呢。”点菜的少年笑道。
说着,又对云舒挤了下眼。
“云公子,外头有几位说是你朋友……”云舒脸一黑,就听得伙计从外面进来道。
他还没说话,身边黄影一闪,蒋慧慧已经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