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丹柳家势力雄厚,但是说到底,也不过是草莽之家。
不说现在顾陌寒身居西北大将军的高位,便是以前他国公府公子的身份,都不是她柳飞燕能高攀得上的。
可柳飞燕一心爱慕于顾陌寒,和杜夫人交好后,便有意无意的接受了杜夫人灌输的思想。
虽然做不得正头夫人,但是如果她带着柳家势力嫁进来,至少可以有个良妾的身份。
而在大户人家,正头夫人都是摆看用的。
只要顾陌寒与她两情相悦,再生下孩儿,便是人生赢家。
就好似杜夫人一般,单独开府,独自做大,有一个英俊体贴的国公夫君,有一个位高权重的儿子。
便是妾又如何?
可是随着这两年年纪渐大,而顾陌寒的身份也越来越高,再加上父亲的提醒,柳飞燕也逐渐意识到,事情只怕不会像自己想的那样简单。
顾陌寒现在是定国公西北大将军,权势之重,楚国无人能比,这样的人,找的妻子,一定是出自贵族世家的贵女。
在那些人眼中,出自草莽的她,便是带上柳家所有家产势力,只怕也不过是如同奴婢一般的存在。
便是有个良妾的身份,亦是被人看不起。
虽然努力去忽视,这也成了她心中的一根刺。
只是甘州之地,便是罗家也要给柳家几分面子,而杜夫人更是深受尊敬,她便也将这根刺给深藏起来。
只做不知。
只想着,只要顾陌寒喜欢她,对她好,便是再多的苦,她也愿意为他去受。
可是,没有想到,在她心心念念爱屋及乌的想对顾陌寒唯一的妹妹好之时,却被这妹妹将这根刺挑了出来。
便是安宁公主早已经和定国公和离,可是占据了嫡女位置的她,就可以这样对待杜夫人。
姨娘……
在大户人家,那不过是玩意一般的存在……
那一瞬间,柳飞燕突的想到,若是顾陌寒的正妻也生了孩子,那自己的孩子在那些嫡子嫡女面前,是不是也根本抬不起头来!
这些臆想让柳飞燕的打抱不平带上了更多的怒气,一时没忍住,便完全发泄了出来。
可顾欣悦这么一问,她却真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总不能说,因为你对杜夫人不敬,让我想起了我以后的处境……
这事,也跟人顾陌寒的妹妹沾不上关系啊!
又不是人顾陌寒的妹妹要你去给人做妾的。
说到底,不过是自己的私心罢了。
这么一想,所有的力气都泄了去,柳飞燕对椅子上一坐,闷声道:“是我的错,妹妹莫怪。”
顾欣悦眨巴了下眼睛,看着柳飞燕那一脸沮丧,心头却是一乐。
这样没有城府,什么都在脸上的女子,她可还真是第一次碰上!
“六姑娘,柳姑娘这次可帮了寒哥儿大忙,若不是柳姑娘相助,只怕寒哥儿都没命回来,说柳姑娘是寒哥儿的救命恩人都不为过,你怎能如此和柳姑娘说话?”杜夫人声音轻缓,却带了明显的不悦。
顾欣悦立刻转身对柳飞燕福身一礼,道:“是欣悦无礼。”
柳飞燕摇摇头道:“我无所谓,只是,夫人到底是大将军的亲母,还请姑娘尊重夫人。”
她为人恩怨分明,便是没有心底那根刺,也不能忍受顾欣悦对杜夫人的无礼,那声妹妹,却是喊不出来了。
顾欣悦心里叹了口气,也不多说,只是退后两步,想着是先告辞还是找个地方坐下,继续忍耐。
“啊!”身后突的传来一声痛呼,顾欣悦一惊,转身回头,见到后面坐着的雪琴满脸痛色,心头不觉咯噔一下。
“雪琴!”杜夫人叫了一声。
捂着伤腿,雪琴满脸忍耐之色,抽着气道:“无事,夫人,只不过姑娘碰了下伤处而已。”
杜夫人深吸了一口气,对着顾欣悦,脸色很是有些不好的道:“六姑娘,雪琴虽然是个丫头,可是这次为了救寒哥儿才受了重伤,是我让她就坐的,你便是有不满,对我来便是,何苦找她!”
哇靠!顾欣悦的眼睛不觉瞪得老大。
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牛!
她不过退了两步,离那雪琴还有一米多的距离,怎么就碰上她的伤口了!
而且,负了重伤不去房间里躺着养伤,还坐在这里干嘛?
“夫人莫恼,奴婢不过是个下人,性命都是主子的,别说姑娘只是撞了下奴婢,便是要了奴婢的命,奴婢亦无二话。”雪琴撑着椅子扶手站了一下,然后一个踉跄,人便跪在了地上,带了凄然哭意道。
“六姑娘,雪琴姐姐虽然只是一个丫鬟,可也是一个人,亦是一条性命。”看了一眼颤抖着的雪琴,柳飞燕叹道。
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顾欣悦站在雪琴的前面,并没有看到顾欣悦撞了雪琴。
可是刚才顾欣悦的确是退后了,而和雪琴也接触了这么多年,在她印象中,雪琴绝对是一个明理大方的女孩,断不会说谎话陷害顾欣悦。
那只能说,顾欣悦的确看不来她们这种草莽丫鬟。
也许,真的如同杜夫人所说,在她这种贵女眼中,姨娘,妾室,丫鬟,都只是主子手里的玩物而已。
顾欣悦张了张嘴,啪的一下紧闭住。
怎么说都是错,那便干脆不说不做,看你还能怎样!
演,你们就继续演!
“我知道,当年,若是不是我,国公爷也不会和公主和离,姑娘要记恨我,我亦是无言可对。”杜夫人掏出了条帕子,擦着突然滚滚而下的泪花,哭道:“你无视我,轻视我,侮辱我,我都能忍,可是,柳姑娘何其无辜,雪琴何其无辜,你何苦针对她们?若是你心中有怨气,对着我来便是,便是要杀要刮,我都认了,只求你,放过雪琴。”
顾欣悦的眼睛睁得不能再大,看着杜夫人那绝世容颜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模样,只觉得一丝丝的寒气从脊背冒了出来。
在杜夫人那压抑的哭声中,门帘被掀开,沉重的重靴踏在地板上发出了咚咚咚的声音。
如同响在了人心之上。
连那带了嘶哑的熟悉声音都似乎变得飘远。
那声音道:“欣悦,你……生我母亲的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