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舱里弥漫着恐慌的气息。
燕飞远面色铁青,身上的灵气动荡不安,平日里他可是风度翩翩,一副文人雅士的做派,身为玄天舫的舫主,无论是外人还是本宗弟子,有几人曾看见过他一脸怒火和焦急,失去了淡定之风的样子?在平时,这会被他视为耻辱,但在接连损失了两位筑神境长老的现在,他已经不再计较这种事情了,对他而言,当务之急是掌控那个男孩。
而他很特殊。
燕飞远十分清楚先祖们的算计,他燕家不是东荒的本土人,在九千年前还只是南岭一个不入流的修仙家族,生活在十万大山的边上,家族里满打满算也只有七八名神念,那时的人间刚刚结束了长达三千年的黑暗年代,虽然休养了数百年,但人间也是一片凋敝,无论是妖族还是人族都在闷头恢复实力。
那时的天机阁崛起不久,仅能影响一些中州的宗门,还无力掌控整个人族,而南岭的霸主,那群蛮族也龟缩在十万大山中舔舐伤口,所以南岭乱象横生,各家宗门肆无忌惮地火拼,压榨凡人的事也时有发生,燕家在那时生存的也极为艰难,为了博一个前程,燕家的先祖选择了孤注一掷,前往古地寻求机遇。
何为古地?黑暗三千年,留下了一个破败的世界,人族大多数的宗门都已经化为废墟,在古代曾盛极一时的大教也变成了破砖烂瓦,有的甚至被掩埋在乱石之中,而这三千年的故事也像是被人从记忆中剥离,被人间忘却,没人能说清那段岁月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所以有人前往那些破败的废墟中寻找答案。
第一个这么做的也许是天机阁。但很快就不止他们一家在追寻那段岁月了,秘密往往意味着财富,随着第一家宗门在一座古地中发掘出古代宗门遗迹,得到了大批的古代功法和秘术,就彻底点燃了修士们的欲望,大批的修士前往各个古地寻宝,有人一夜暴富,也有人在废墟上成立了新的宗门,威震一方,现今人族的强大宗门中,至少有一大半是这么来的,但有幸运自然也有倒霉,横死在各个古地的人其实也数不胜数。
那段踏入古地,寻求古代宝藏的岁月持续了一千余年,这也是人族修士从那个黑暗年代走出,再次进入黄金年代的时期,而燕家,就是那段岁月的幸运儿之一,燕家先祖的孤注一掷得到了巨大的回报,他们在南海之中挖出了一艘惊人的巨船,这上面不仅有着无数的宝物,更有着大量的功法和典籍,燕家从此崛起。
但最为奇异的,是船上的一枚蛋。
它通体黑色,是纯净至极的黑,没有半点斑纹,看上去有些不详,但从那蛋的气息来看,它绝不是凡物,燕家没人能看出这枚蛋的来历,所以便和其他宝物藏在一起,放在底舱之中。
后来南岭愈发混乱,各大宗门征战不休,燕家先祖为了避祸,驾驭着玄天舫一路北上,最终选择了溪州做为落脚之地,这艘巨船上刻着某种奇异阵法,自发汇聚着天地灵气,使玄天舫与那些灵山相比不落下风,所以燕家人也没兴趣再去和东荒的宗门大打出手,去争上一座灵山。
玄天舫内有不少的典籍,最上乘的功法足有六种之多,在燕家每一种都有人修炼,随着境界的不断提升,一位修炼无名功法的燕家先祖发现了奇事,他的神台上孕养出了一团黑色的雾气,而且隐隐约约间和那枚黑色的蛋有着某种联系。
这让燕家先祖极为震惊,他们不断尝试,终于确认这功法是在为他人做嫁衣,神台上的黑色雾气其实是那黑蛋的养分,他们每修炼一分,都会让那黑蛋成熟一点,燕家先祖在再三抉择之后,选择了一条极为大胆的路,他们决定要掌控那枚黑蛋。
因为他们意识到,无论蛋中到底是什么,这黑蛋都有着天大的秘密,弄不好是某种成仙的契机,为此燕家先祖做了许多努力,包括血契,在长达六千年的时间里,始终有燕家人时时刻刻用自己的血液喂养黑蛋,试图和这枚黑蛋建立起联系。
这些尝试,在一千年前才逐步停了下来,那枚黑蛋似乎吸足了养分,不再吸纳他们神台上的雾气,对血契也毫无反应,燕家对此大喜过望,因为他们知道这代表着黑蛋将要成熟,破壳而出的日子也即将到来,但他们却没想到,这是一个长达千年的过程。
燕飞远握着折扇,他修的是欢喜功,这在那剩余的五本上乘功法中是最好的一本,在很多修士的印象中,欢喜一道不擅争斗,但这一点可完全不适合他们玄天舫的修士,虽然燕飞远平素里显得温文尔雅,但实际上他战斗经验丰富,出手也向来狠辣。
折扇一抖一展,刺骨的劲风在船舱中迅速荡出,燕飞远的操控很精细,劲风的范围很小,仅仅笼罩了那个男孩,他很谨慎,虽然魏浓妆表现出了敌意,但如无必要,他仍然不想和魏家人大打出手。
毕竟玄天舫有三成的生意都和魏家有关。
攻击袭来,那男孩呲了呲牙,如同被激怒的小豹子,他猛然跃起,手中雾气翻涌,化作十数道影子似的黑色丝带,当头向燕飞远刺去。
燕飞远的战斗经验可是远胜于男孩,他从那刚刚化成一摊液体的倒霉蛋身上已经汲取了足够的经验,折扇再次一挥,一道灵气帷幕刷地出现,黑色影子砸在上面,发出呲呲的声音,如同是滴落在火炉上的水滴,但帷幕很强,黑色影子虽然不断吞噬着灵气,一时间仍然无法穿透这道帷幕。
而男孩已经被那劲风击中。
燕飞远出手很有分寸,劲风瞬间将男孩击飞,将他砸落在地上,身上出现了数道伤口,有殷红的血液流出,但都是皮肉伤,既不致命,也不会让他受了重伤。
但从男孩那狰狞的脸庞来看,显然这已经足够激怒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