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曦不懂：“娘娘您在说什么啊？”
“没说什么。”方颜抬头，问道：“怎么样，你考虑好了吗？”
之前和紫曦说的事，这么长时间了，她也应该有自己的考量了吧。
紫曦正在收着东西的手微微一滞，许久，才露出个尴尬的笑容来：“娘娘，您是认真的吗？”
“你看本宫像是在开玩笑吗？”方颜反问。后又道：“没关系，你觉得放心不下，也没事。本宫又不是一定要让你和本宫走。你有你的自由，本宫不会强迫你的。”
听了方颜这么说，紫曦心里很是过意不去，连摆手：“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只是……”只是有点想家。
最后的这一层意思，紫曦没说，方颜自然也不知道。饶是她拥有一双洞察人心的眼睛，此刻心思也不在这上面，自然是看不到。
“你什么时候考虑好了，就什么时候告诉本宫吧。”方颜拍拍紫曦的肩，道。
翌日，早朝之上，蓝昊天说了容成瑾将要班师回朝之事。众大臣听了之后皆是松了一口气。
这容成瑾一日不回云昭，他们这心就跟着七上八下，深怕出了一点什么差错，这云昭会举兵攻来。
要说这开战，他们也不怕。沧澜军本就骁勇善战，再加之有方颜提供的枪，更是勇猛无敌。这云昭军队打来他们倒真还不惧。只是……他们也不想平添不必要的死伤罢了。
毕竟，这一统天下，不是靠几场没用的小战争就能得来的。
若是当真如此简单，也不会几代人都做不到这一统天下了。
班师回朝就定在四日后，蓝昊天将这命令下达之后，宫里又开始忙了起来。开始准备这欢送宴。
自从怡妃薨逝之后，宫中就再无可以协理六宫之人。雪妃这几年也长进了不少，方颜想着，若是有雪妃来接替怡妃，应当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再加之，自己四日后也要跟着一同走了，她不得不赶紧把一些基本的东西教给雪妃。省得她到最后会手忙脚乱。
欢送宴如期举行，三日后，晚间。
方颜坐在蓝昊天身边，心中五味杂陈。她一身凤服，唇间一点红。因着身孕，她不能着太浓重的妆，只不过是略施粉黛，便已宛如天人。
朝臣唱和的声音不绝于耳，可她明显能感觉得到，身旁的蓝昊天，嘴上虽然是笑着的，可是身体，却那般僵硬。
他心里是知道的吧，这顿欢送宴过后，便是她在这沧澜的最后一晚了。
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离开沧澜。
凤仪宫。
几个宫人和方颜一起搀扶着喝的摇摇晃晃烂醉如泥的蓝昊天进了内殿。
因着方颜有身孕身体不方便，方颜便坐在一边，任由那些宫人们伺候蓝昊天更衣。
从前每次，蓝昊天喝醉了，为着皇后的身份，都是方颜亲自伺候的。
蓝昊天闭着眼睛，躺在床榻之上，浑身的酒气。方颜闻着深觉刺鼻，忍不住想要呕，却还是忍住了。
那几个宫人刚想要退下，方颜便挥手让他们过来，嘱咐道：“先给可汗擦身吧，本宫去外面等。”说着，便由紫曦扶着，去了外殿。
不过多时，几个宫人从内殿走了出来，对方颜一行礼，给她报备了一声，便退了出去。
进了内殿之后，方颜坐在床榻上，亲手放下了纱幔，躺在蓝昊天的身侧。
看着蓝昊天的俊脸，方颜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
这么多年了，她都没有一次如同这般，仔细的看他的容颜。
不得不说，他是英俊的。沧澜地处北部，本就寒冷多于潮湿闷热。而沧澜的风，也是强劲无比。这也就更加造就了沧澜人生性粗犷，性情多豪迈的汉子们。
而这些汉子们，长得也多数很威武高大。他们喜爱食肉类，几乎可以说是无肉不欢。这也是为何沧澜的军队，会如此勇猛的原因。
反观蓝昊天，他既有着沧澜的粗犷，又有着云昭男人的细腻。他是俊美的，饶是沧澜多风，也没能让他的皮肤粗糙到哪里去，相反的，还很细腻白皙。
他的睫毛很长，睡觉的时候一颤一颤的，煞是好玩，方颜不由的玩心大起，一下一下碰触着他的睫毛。
心中那最柔软的部分，好像是被什么人给触碰了一下。
眼泪，就这么滑落了下来……
方颜任由眼泪无声的流着，滴落在软枕上，微微的吸了吸鼻子，声音几乎细不可闻。
可耳边还是响起了蓝昊天的声音：“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既然这么舍不得朕，那大可就不比走。”
话音刚落，大掌便覆上了她的小脸，轻轻的帮她擦掉了泪痕。而后，温暖的怀抱，将她抱紧怀中，不在放手。
方颜怔住。他不是已经睡着了吗？怎么还能……
就在她愣神的时候，蓝昊天冰冷开口道：“你那般撩拨朕的睫毛，朕能熟睡才怪。”
原来……那时他就已经醒了。
方颜面色大红，一时竟被堵得语塞，不知该说什么好。
半晌，蓝昊天这才将方颜放开来，又说了一遍：“你现在要后悔，还来得及。”
因着方颜要晚上偷偷出宫，而容成瑾是一大早就要告别沧澜。故而二人出发的时间相隔一整天。
所以三人商定，由容成瑾先出发，在云昭的边境等着，等到晚上方颜出发之后，在云昭边境和她一起会和。
容成瑾本不依，说是怕方颜路上出什么危险，愣是要在那之前等着。方颜心中怎会不明白，那无非就是想要监视着他。
她也不依，扬言道，若是他不肯照着他们的话去做，那她便不回云昭了。
费劲千辛万苦才终于让方颜松口，容成瑾岂能放弃这次机会。就这么，他竟然被方颜第一次给唬住了。
愣是答应了下来。见他也有如此一天，方颜忍不住心情大好。这样，她们才算是扳回了一成。
她懂得蓝昊天的意思。待得容成瑾走了之后，她在晚上的时候，便不出宫。等到约定的时间了，容成瑾也到了云昭边境。在想来，怕也是要费好些时候。就算是他不计较那些，执意要回来，也要顾忌那帮随行之人的感受。
在想追，怕也是追不回来了。当初容成瑾执意要和方颜一起走，怕也是这个意思。
就是为了防止他们会出尔反尔，用这么个借口把他给弄回云昭，然后让他不能在回来。
她这么想也不是不无道理，毕竟……蓝昊天的手段，他不是没见识过。
现在，他最担心的问题来了。方颜沉默了许久，终是闷闷的道：“还是算了吧。做人不能这般言而无信。更何况，您还是沧澜的可汗。落人话柄，怕就不好了。”
蓝昊天的身子一僵，转而大喜：“这还是你第一次，这般设身处地的为朕着想。”
“以前没有吗？”方颜抬头，看着蓝昊天带着些胡茬的下巴。不禁有些感慨，他这酒……未免醒的也太快了吧？
不同于之前，蓝昊天这一次轻易的就看透了方颜的内心，道：“朕也不是喝的酩酊大醉，这些小酒还不算什么。”
同最初的时候不同。这一次，方颜对于蓝昊天自以为看透她内心的想法，没有丝毫厌烦。
方颜低笑：“是啊，可汗一直都是这般英明神武，怎能会被这些小酒所打败。”
“听你这意思，好像是在揶揄朕？”蓝昊天顺着方颜的话问道。
气氛一时间有些轻松了起来，全然不复方才那般沉重。
他们彼此都知道，是对方在有意回避这个问题。
行宫内。
容成瑾问站在一旁，脸色同样有些红的东方颢道：“所有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东方颢点头：“回皇上，都好了。就等着明日启程了。”
“那快去休息吧，明儿还要起早呢。”容成瑾说完，随意的摆摆手，倒头便睡了。
翌日清晨。蓝昊天一袭明黄色的龙袍，方颜亦是一袭华丽凤服，站在城楼上，目送着容成瑾远去的仪仗队伍。
待得他们终于消失成一个小点之后，方颜和蓝昊天这才回到了宫中。
而这整整一天，蓝昊天都没有去御书房一步，都是在凤仪宫待着。
凤仪宫中，寝殿内。
“这一次回去，有没有带紫曦？”蓝昊天看着忙里忙外的在紫曦，小声问道。
方颜微微摇头：“之前问过了，这丫头却一直都避而不谈。臣妾想，或许她是还没准备好，也说不定。”
说是没准备好，其实方颜心里已经知道答案了。
离开了她熟悉的故土，和她背井离乡去到完全陌生的云昭，任谁，都会好好考虑一下吧，或者，干脆就直接拒绝，不想的去吧。
饶是紫曦这般忠心，都会有所考量，换了旁人，哪儿还能同紫曦一样，选择用最隐晦的方式告诉她答案。
其实方颜，还是很感激紫曦这五年来的悉心照顾的。
蓝昊天自然知道方颜言下的意思。不过，既然是跟着容成瑾回云昭，自然是要随他进宫的。他有些担忧的道：“可若是去了那儿，身边没个可心的人，势必会如履薄冰，要不要朕给你安排一下？”
现下都已经到这个时候了，蓝昊天这才想起要操心这些事情。不由的心里暗骂自己糊涂，之前干什么去了！
见他一副懊恼的样子，方颜心中倒是很轻松：“无妨。之前臣妾初来这凤仪宫的时候，身边不也是什么人都没有？就是这紫曦，还是臣妾亲自培养起来的呢。”
“是啊，紫曦从一个小宫女变成现在这般能干，里面不知有你多少心血在里面。用不用朕下一道圣旨，让她跟在你身边？”蓝昊天又问了一次。
方颜依旧摇头。
“你当真舍得？”蓝昊天有些不解。自己亲手提拔出来的人，就这样留在这里不带走？
“可汗方才明明就知道臣妾的意思，又何必多此一问？再者说，总要尊重紫曦的意思。”方颜还是拒绝。
见她如此坚持，蓝昊天也甚是无奈的叹气：“好吧，那便依了你。朕不在多说什么。不过，你要答应朕，让朕给你带几个人过去，不然的话……朕总归是不放心。”说着，他伸手握住了方颜的手，轻轻的拍了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