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了想，回答道：“我不会跳，你想跳？”
冷薇薇没说话，小酒窝荡漾开来，马尾摇曳着，手撑着阳台，站起来，立身在不过一指宽度的阳台上，深深呼吸一口。
我没有动作，静静看着她。
冷薇薇正面转向我，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在尽头向你招手吗？”
我回想起当晚的画面，我目送冷薇薇两人离开，在路的尽头，她向我挥手致意。
“我拒绝回答你这个问题。”我义正言辞道。
我不能对我的敌人说我不知道，我想。
冷薇薇捋了捋被微风散乱的秀发，说道：“我以为那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话刚开口，学校广播响起清理午睡的歌声——后会无期。
“当一艘船沉入海底
当一个人成了谜
你不知道
他们为何离去
那声再见竟是他最后的一句
当一辆车消失天际
当一个人成了谜
你不知道
他们为何离去
就像你不知道这竟是结局……”
我想，这该不是安排好的话剧吧，我好像有点入戏了。
“我以为老薛会带我走，会将我们再次藏起来，直到真正的机会来临。”冷薇薇纤手背在身后，在阳台上缓缓踱步，笑道，“没想到，老薛一眼就看出了我的心思，知道我心里多了一个人，让我留了下来。”
我问：“是他让你来酒吧拖延我？”
所谓拖延，一张床，两个人，一夜晚。
冷薇薇似乎很满意我的问题，笑容深了一些，说道：“是也不是……我想，我不应该听你讲人生二字，那样你或许不会怀疑我。”
我回想起第一次见面，冷薇薇略带羞涩的模样，那时我滔滔不绝地给她讲了十七分钟的人生理想，她听得很认真，我看得出来，我似乎给她留下了一个很好的印象，第二次见面，她的表现和第一次并没有太大出入，没有明显的疑点。
蹩脚的地方在于屈豪的演技，与冷薇薇和老薛的步调不统一，所以，我在第一时间产生了疑心。
“你留下来有什么用？”我眯眼，皱眉问道。
“我留下来，可以和你在一起。”冷薇薇轻笑道，“老薛说你会留下我的……但是他没有我了解你，不对，我也没有很了解你，但是我知道你不是个有野心的人，让楚轩突然叛变的人，也不会是你。”
冷薇薇的意思是，楚轩原本是老薛的人，却突然叛变，而按照温麻子所说，楚轩原本是他的人，却突然亮牌，成了老薛的人，两种正好相反的说法。
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点惊讶感都没有，我只是坐在原位，吐掉被我嚼烂的过滤嘴，问道：“这算是你投诚的砝码吗？”
冷薇薇还没来得及回答我的话，楼下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有人跳楼啊”！
我屁股都没拍，一步跨到阳台边上，嘀咕道：“哪儿呢？”
刚跨到阳台，我以居高临下的视角看下去，数不清的黑脑袋奔腾着，聚集到楼下的空地上，同一时间，周围几栋楼的阳台上，同样涌出如同蚂蚁般密集的黑脑袋，全都把脖子挂在阳台外面，一副引颈受戮的样子。
“完了，他们以为你要跳楼。”我看清形势，对冷薇薇说道。
冷薇薇同样将目光转移下去，只不过她比我淡定得多，继续我们之间的话题，说道：“其实你将我留下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不会太远的，你们终将面对他们，服从，或者死亡……你不会屈服的，你不是那样的人，所以，或许我能让你避免死亡。”
我面上风轻云淡，脑子里却是飞速运转，冷薇薇所说的他们，是这里的真正主宰，所谓的地下势力，在他们眼里，不过是可以寄生的财富，只要稍稍动作，就能不劳而获。
而作为地下势力的我们，只有两个选择，让利服从，或者死亡，等待新晋势力崛起，再度轮回，如此往返。
不过，那是李城贤应该考虑的事儿。
“真的有人跳楼！”
“是个女的，卧槽，好像是个美女！”
“你说个屁，那是冷薇薇！”
就一愣神的时间，楼下聚集起数不清的学生，议论声不绝于耳。
我看情况危急，说：“你还是先下来吧，不能便宜了这群孙子，看戏还要门票费呢。”
冷薇薇没回答我，也没有从阳台上下来，只是不停扫视着人群，如同在找寻着什么一般。
我仰望她一眼，说：“还好，你没有穿裙子，否则真便宜这群孙子了。”
“楼上的同学，你不要冲动！大好年华，有什么坎过不去呢！你……”
楼下，一个主任模样的人，扯着嗓子喊道。
“跳吧，跳啊！”
我想，果然是主任，他一说话，立马有学生跟他唱反调。
下一刻，我听见后面楼梯上传来的脚步声，灵机一动，赶紧冲到楼梯口，以争分夺秒之势，锁上楼梯口的铁门。
我要是不把门锁上，让这群人上来动动嘴皮子，不想跳的都得往下跳，我想。
锁上铁门，我往回走去，说道：“赶紧下来，别让……”
话没说完，立身阳台上的冷薇薇朝着楼下，纵身一跃！
我大骂一声操，一个健步冲过去，朝着阳台外面，飞身而出！
“啪！”
我脚踝挂住阳台边角，一把抓住冷薇薇的手，一时间，两个人悬空摇晃，而支撑我们两人不掉下去的，就是我挂在阳台边角的脚踝。
“救我上去，好吗？”半空中，冷薇薇绽放出沐浴在阳光下的笑靥，轻声问我说。
我听见耳边传来数不清的惊呼声，那是围观者们下意识爆发的赞叹声，眼前惊险一幕，比起动作电影，有过之而无不及。
或许是我的动作太过飘逸潇洒，感动了这群孙子，我的耳边渐渐响起善良的声音。
“拉她上去，加油啊！”
“别掉下来了！撑住啊！”。
于是，我对冷薇薇说：“好，我救你上去，但是你得先捂住你的胸口，那种画面不能便宜了这群孙子。”
冷薇薇认真地点点头，用另一只手捂住胸口，我当即大喝一声，脚上发力，荡秋千般猛力一甩，将冷薇薇荡上去。
我自身再空中一个转体，抓住阳台，手劲儿一起，回旋一步，落地天台。
整套动作下来，除却手臂上被阳台的碎瓷砖划了个小伤口，近乎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