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内,孟流芳与肖遥相谈甚欢;客厅内,一对对俊男美女贴身热舞。相较之下,楼上的情形就显得格外冷清。
孟老爷子八十岁高龄,精神矍铄,握着毛笔端然坐在太师椅上书写兰亭集序,下笔有力,落墨饱满,这等写字的功底非一日练成。
一张纸写满,他搁了笔,“你这等年纪轻的孩子,不待在楼下热闹的地方,上来寻我这个老头子做什么?”
站在阳台的身影挪了挪脚步,巫痕摊开手掌,掌心一颗冰莹的水珠,她叹道:“老爷子好耳力,只是漏了一滴水,就被您老人家发现了。”
“老朽日日在此,那株滴水观音何时滴水,滴多少,老朽自然记得清楚。”孟老微笑道,“深夜来此,总不会来这里跟我老头子聊天的吧?”
“自当不是。”身影一闪,已从阳台进入书房内。巫痕穿着黑色贴身甲胄,一幅口罩遮住鼻梁以下的脸颊,只露一双清寒的眸子在外,眸光坚定凛冽,“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孟老应该知道我此行的目的。”
“老朽收藏珍玩无数,不知你看上哪一样?”孟老指着身后的书架道。架子上摆着古籍、字画、梅瓶和笔墨纸砚等物,每一样都价值连城。
巫痕摇摇头,目光锁定墙壁上的保险箱,“我要的东西,在那里。”
“不过是一枚观音像,居然让这么多人虎视眈眈,出乎老朽的意料啊!”孟老叹了一回,笑道:“那两个年轻人也是你的朋友吧,打算挑起流芳和子铭的矛盾,引起慌乱,你好趁机取走观音像。你们这个年龄,这计划也算周密了。丫头,不是老朽小气不给,只是这观音像乃不祥之物,会为佩戴者惹来杀身之祸,老朽才珍而重之的收藏起来。”
这玉佩是他从一个僻静的馆子里寻到的,见雕工极为精致,发梢指端,肌肤纹理一一清晰可辨,当即出手买下。东西买回来后摆在家中,偶然被一位朋友看到,说观音双目微阖,以慈悲之目俯视众生,但手中持着杨柳枝却碧中泛红,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杀气,实为不祥之物。
生意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他便将观音锁在保险箱内。流芳小时候曾见过观音像,十分喜欢,后来几度讨要,他便托能工巧匠做了一个相似的给她。真正的假面观音从未轻易示人。
“孟老博古通今,可知道这观音像的来历。”巫痕问道。
“愿闻其详。”孟老欠身道。
“大约一千多年前,宋都临安有一座观音庵,庵中修行的女僧慈悲和蔼,殿中观音像栩栩如生,附近的百姓经常跪在像前诉苦,祈求观音能够垂怜他们,少一点疾苦。女僧在一旁听了很心焦,坐在菩提树下苦思冥想,彻夜不眠,黎明时分突然顿悟,世间本就充满苦难,爱之不得苦,生离死别苦,患得患失苦,流离颠沛苦,而脱离苦海的唯一方式,就是死去。
第二天恰好是观音诞,成百上千的人到庵中进香,没有一个活着出来。尸体在大殿内堆积如山,臭味在十里外都能闻见。女僧从此消失,官府多次捉拿未果。后来一位工匠偶然得到她敲木鱼用的玉槌,雕刻出这枚观音像。虽然做工精致,但戴上之后,人会不知不觉变得冷冽无情,随意打骂仆婢,故而销路一直不好。后来一位德高望重的买主得到,将它束之高阁,死后带入坟墓。直到二十年前才重见天日,又辗转落入您的手中。”巫痕娓娓讲道。
“苦海无边,她悟的其实不错,只是上天有好生之德,她的手段太残忍了些。”孟老是经了世事的长者,其中禅意一点即通,问道:“既是不祥之物,你又为何非要来寻它?它待在老朽这里,也算一个清净安生的所在。”
“老人家可听说过器灵?”巫痕挑了挑眉,解释道:“器灵之于容器,就像仙女施予匹诺曹的灵魂,有了灵魂,匹诺曹就是有生命的木偶,有了器灵,容器就是有生命的灵物。这种生命不同于草木走兽,它没有形体,超出凡人的认知范围,但却又是不容置疑的存在,最擅长感知意念。
万物皆有灵性,人的灵性又在万物之首。玉者,本就容易沾染佩戴之人的气息,女僧握着玉槌诵经,杀气和执念也就凝聚在玉槌上,这股执念在女僧死后不灭,天长日久,便化作器灵藏在玉中。它能够捕捉人的杀念,让杀念瞬间膨胀,你本来只是想小惩大戒,最后的结果却是血流成河。”
“既然是杀念,可有消除它的办法?”孟老殷切问道。
“这正是我此行的目的。”巫痕微微一笑,“接下来的场面可能有些不适,孟老若信得过我,不若移驾别处。”
孟老哈哈大笑,“商场如战场,老朽什么风浪没见过,你有多大的本事只管使出来,老朽正好开开眼界。”
“恭敬不如从命。”巫痕眸光一凛,周身陡然绽出青色光芒,肃杀之意似潮水泛出,瞬间溢满整间书房。
唇形微动,吐出一个无声的“破”字!
蛰伏的器灵受到杀气的鼓舞,身形从萤火虫般的微光陡然暴涨,最后变成真人般大小,盘桓在保险箱上空。保险箱只能锁住玉佩,却锁不住器灵。
明明锁着门窗,房间的窗帘却开始起伏,案上的宣纸簌簌作响。孟老觉一股森然之气侵入肺腑,逼的他气血涌动翻腾,只想拿出抽屉内的手枪乱射一通,这股杀气果然腾腾的迫人。
“虽然可以念一段经超度你,但未免费事了些。”巫痕眉尖一挑,“好死赖死都是死,临死之际,就不要计较那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