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通在悲愤中晕厥还是睡去,已经不得而知了,但他醒来的时候,却景象清晰。
这是自己的房间,烛火通明,刘通感觉头部的痛疼钻心刺肺,身体还是有麻木的感觉,这种麻木,让自己的身体,尤其是手足像是与自己分离了。
刘通瞪着木制天花板,木梁在烛火下显得深沉,像囚笼的栅栏,给自己带来了拘束和压迫感,刘通不喜欢这种感觉,便将眼睛闭了起来。
头部的痛疼传来的信息,让自己知道,自己应该是被动了手术,应该是手术成功了。刘通奇怪,自己为什么会高兴,是的,当闭上眼睛的时候,心中有种畅快的感觉。
“咳咳咳”,刘通努力抬手的时候,引起了一阵急促的咳嗽。刘通知道华佗的麻沸散药力还没有过去,便放弃了用手去摸头部的想法,不想看天花板,刘通继续闭上了眼见。屋里的烛光和外面的漆黑宁静告诉刘通,这是深夜!自己已经虚脱,再睡会吧。
朦朦胧胧中,龙端儿听见了声响,自己实在是太困了,但这声响传到自己耳中却很清晰。虽然不愿意,但龙端儿还是费力地睁开了眼睛,屋里没有人进来,龙端儿心想,也许是自己太疲劳了,这大半天的担忧,感觉比做手术的华佗还累,母亲他们去睡觉的时候,让自己也去睡,让丫鬟守夜,但自己还是坚持了。是的,我不希望刘通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别人,我要在他睁眼的第一时间,告诉他,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他。
龙端儿缓了一阵,睡意渐淡,爬了起来。这地铺铺的很好,和衣而睡,虽然不冷不热,却不舒服。龙端儿爬上刘通的床沿,用手支撑着,看见刘通安详地睡着,面部刀劈斧砍,棱角分明,情不自禁伸手去抚摸。
大哥,龙端儿心中呐喊,眼前浮现着刘通喝粥后扭曲的面容,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刘通。她知道,刘通认为自己出卖了他,算计了他,刘通等着自己带着钱,带着他去找三叔,却等来了自己端给他一碗放了麻沸散的粥。
大哥,不要恨我!龙端儿抚摸着刘通的脸庞。
龙端儿突然一哆嗦,只见刘通就在自己走神的时候,睁开了双眼,正看着自己。
出乎意料的是,刘通眼里没有之前的怨恨,而是一种熟悉的温暖,这是多年前看自己的眼光,像看自己的妹妹,又多了一份爱意。
“端儿”,刘通嘴里艰难地唤道,龙端儿顿时热泪流出,扑在他身上。
“大哥,不要怪我,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让大师伯开我的头颅,我愿意替你受这苦!”说着低声呜咽起来。
“我知道爷爷他们让你端来给我喝的是麻沸散,你告诉我,我也会喝的。”
“真的?”龙端儿收起了哭声,从刘通胸口将头抬起来,奇怪地看着刘通。
一会龙端儿高兴起来,看来刘通康复了!他回来了!
“母亲——二娘——大哥醒来啦!”龙端儿喊着,快步冲了出去,门被摔的大响。
一声声喊叫,打破了宁静的刘府,各屋的烛火逐渐亮了起来。
刘通心情复杂,他记起了一切,包括前生今世的一切,包括自己之前对手术的抗拒,包括刘祯、张与娘、龙端儿对自己手术的态度。
心里还是堵得慌,不管出于什么,刘祯,哦,是刘宽,来不及高兴,虽然老爸刘祯也穿越了,但他还是没有跟自己商量,就要对自己动手术,也没有顾及那个“刘通”的感受。至于母亲和龙端儿,尤其是龙端儿,还是没有选择跟自己共进退,虽然如果现在让自己来选择,自己也会选择动手术!
但,这是两码事。我不在意动不动手术,但我在意你是否跟我一条心,刘通越是回忆之前的情景,越是有点不快,这不快,冲淡了重新“见到”龙端儿的高兴。
第一个进来的是王冰,她几乎是拖拽着龙端儿进来的,一到床边,看见刘通熟悉的眼神,扭头问道:“记忆恢复了吗?”
“应该是吧。”龙端儿说道,随后看见王冰还疑惑地看着自己,便冲她微微收了下下颚,“是的,三奶奶!”
王冰弯腰抚摸刘通的脸庞,刘通心中一暖,是啊,他们这么疼爱我,怎么会不顾及我,怎么会不担心我?
王冰见刘通眼角有泪水淌下,用手抹去,以为刘通还是在伤心,大家强制对他动手术,便温言说道:“通儿,奶奶也不愿意对你开颅,但你身系重担,怎能浑浑噩噩下去?”
刘通知道她误解了自己,也不反驳,只是流泪。这泪水是自己回归的眼泪,这泪水是这些家人回到自己心中的眼泪。
随后华佗和与娘、锦秀等人也来,与娘抱着刘通,锦秀则哭出声来。刘通注意到几个弟弟也来了,但却没有看见张历。或许,这次自己让张历失望了,刘通心想。
在与娘的怀里,刘通对以往历历在目,一幕一幕清晰可见。是的我恢复那失去的记忆了!短暂的柔情,刘通早就收起了眼泪,虽然人在病床上是脆弱的,但我小苍龙却不脆弱!
刘通对大家露出了笑容,这自信的笑容让屋内所有人宽心,甚至让锦秀破涕为笑。
“你这臭小子!”锦秀轻轻抽打着刘通的胳膊。而龙端儿也不停靠近,倚在与娘身上的同时,环抱住了刘通的一条胳膊,见刘通没有排斥自己,便抱得更紧了。
就在这须臾间,刘通刻意回想了关于红鲤的点点滴滴,很好,一点也没有忘记!其实之前排斥手术,不好跟龙端儿说的是,自己害怕失去关于红鲤的记忆,因为,当时,在刘通心中,红鲤是唯一珍惜的人,除了生命之外,那一段记忆,也是他害怕失去的。
自己可不想见到红鲤而不认识,红鲤可不会像龙端儿一样跟着自己,等待自己的接受。她是如此的自尊,或者说是如此的脆弱,她会以为自己抛弃了她,嫌弃她,会默默地离去,今生再也不会前来相见。
华佗的医术是匪夷所思的,刘通开颅对当下的人来说,就是神仙之术,刘府上下,尤其是那些下人,视华佗为神仙,对刘通的病愈,也归结于福缘深厚,看,大公子是多么福厚的人啊,开颅后两三天就能下地了,跟没事人一样。
华佗留下药方后,就跟着王冰、张历去了洛阳郊外的北邙山,说是去堪舆地形去了,刘通打听之下,龙端儿说道:“听说父亲不久就要来洛阳了。五行观也要搬到北邙山来了,四爷爷说邯山并不适合做五行门的观址,当年父亲地盘太小,邯山只是权宜之计。”
其他高兴的人中,田丰表现得很是明显,几番看望之余,考校了一些问题,见刘通又恢复往日的见识和古灵精怪,乐得笑开了花,郁闷的心情终于得到了释放,处理其军政事务来也更加得劲了。
是哦,虽然经过了波折,但自己的学生又回来了,刘宽儿子众多,刘通如果不能成为继承人,将来自己的地位也就一落千丈了。
王冰、张历每天白天出去,晚上回来后,轮番考校刘通的武艺,尤其是五行总诀,见刘通五行诀熟稔,勒令勤加练习后,才逐渐放心了。
几天后,刘通行动自如了。王冰、张历、华钧也准备回邺城了,刘通要派兵护送。
“大河,现在北方道路靖安,修道之人何须排场。”张历见刘通孝心可嘉,语气平和了不少。
刘通看见龙端儿挨着自己,心中对她还是有点芥蒂,“端儿,几位长辈不喜人多,你就辛苦一下,护送他们回去,顺便也去长白山看看爹娘。”
龙端儿本意是不想离开刘通的,但孝道当前,也不好明言拒绝,又想到自己也确实该去长白山看看父母了,只得点头答应。
刘通又把骆铁叫来,让骆铁跟着龙端儿去邺城,让龙端儿求外公王越教授骆铁武艺,刘通知道,如今王越在邺城颐养天年,生活安闲,教授外甥们武艺便是最好的休闲,多一个骆铁,也就是顺带的事情。
打发龙端儿走,刘通想的是让自己腾出空间来静一静。的确,经过这一折腾,刘通想多些独处的时间和空间,整理好心情和思绪,迎接又一个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