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拿了鱼皮灰进去给孙绍祖敷去了,迎春焦急的等在后面。她抬头望向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天已黑了下来,天上被乌云遮得无一丝光亮。迎春坐在榻子上,望着微有些噼啪作响的烛火,焦急万分。
紫苏走过来,拿着一个青花瓷的小碗,“夫人,您多少吃些东西罢,这一天您也没正经吃上一顿饭啊,这样下去,身子岂不是要托跨了?”
迎春垂下眼来,望向突出的肚子,是啊,不能把自己的孩子饿了。迎春端起碗来,把一小碗粥全喝了下去,却不知是什么滋味。迎春把碗交给紫苏,摆了摆手,紫苏把碗拿了出去。
绣橘这时候跑了进来,迎春见绣橘脸色如死灰般,心中咯噔一声,她颤颤的站起身来,嘴唇微岂却说不出一句话来。绣橘望着迎春,哆嗦的说道:“夫人,老爷他……发起热来了,大夫说不大好了!”
迎春身子晃了一下,被桂心一把扶住,绣橘也慌了神,“夫人啊,您现在可不能倒下去啊。”绣橘说着,嘤嘤的哭起来。
“扶我,”迎春握紧了桂心的手,“去看你们老爷去。”
迎春被桂心扶到了孙绍祖的床边上,此时大夫正在翻看着孙绍祖的眼睛。见迎春进来,也知她心急如焚,大夫一躬身子,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什么来。迎春看向孙绍祖,只见孙绍祖脸上无一丝血色,双唇紧抿,肩头的伤口渗出黑色的血水来。
迎春转头望向一边呆立的几个丫头,“快去,打井水来,我们给老爷降温。”
几个丫头哎了一声,跑出去张罗打水。一盆水端来,迎春亲去用棉巾浸了水,折了一个方块,把冰冷的棉巾盖在孙绍祖的额头上。桂心在迎春身后说,“夫人,井水冷,小心激到了您,让奴婢来。”
迎春并没理会桂心,只是吩咐着,“快,再拿一块棉巾来。”
桂心只好又递来一块浸了冰水的棉巾,迎春解开孙绍祖的上衣,开始擦孙绍祖的前胸。不多时,一块棉巾就变得温热起来。迎春把棉巾回身递给桂心,“再用井水浸了来,再去换冰凉的井水去。”
迎春一遍又一遍,不停的为孙绍祖擦拭着身子。水一盆又一盆的打了来,又端了出去,众人一直忙到了四更。一边的大夫摸了下孙绍祖的额头,那里依然很烫人。大夫失望的叹了一口气,迎春呆坐在床边,望着面如死灰的孙绍祖泪水又夺眶而出。
“绍祖……”迎春才唤了孙绍祖一声,就倒在了孙绍祖的身边,脸上还挂着泪。
几个丫头吓坏了,绣橘急唤着大夫……
不知道过了多久,迎春被撕心裂肺的痛楚给疼醒过来,只见绣橘和桂心、紫苏立在床边上。迎春只觉腰要折了一般,她抓紧了被,望向绣橘,“我这是怎么……”话刚说到一半,迎春却被一股撕扯的痛折磨得长叫一声,豆大的汗滴也从额上滑下来。
绣橘一边用帕子给迎春擦汗,一边劝着迎春,“夫人,您这是要生产了,老太太已经遣人请去稳婆了,大舅老爷那边也去送了信了,许是大舅老爷会带太医来,也未可知呢。”
迎春点了点头,只觉心都跳得快了许多。她深吸一口气,问绣橘,“老爷他……他怎么样了?”
绣橘皱起眉来,摇了摇头,迎春痛苦的闭上眼睛。孩子……我们不要失去了爹爹才是啊……
有一柱香的时间,稳婆来了,稳婆查看了迎春,安慰了两句就出去了。迎春隐约听到稳婆向沈子恒和孙老太太说:“不正啊……很难生产下来……”“……拖久了,大小难保……”然后就是沈子恒急遣人去再请稳婆的声音,还有孙老太太一边哭着一边喃喃念着:“这可怎么好……”
迎春咬紧了牙,又一股痛冲击着她。她心里默念着:宝贝,妈妈不要也失去了你!
迎春不知道自己痛了多久,只知道又来了好几个稳婆,几个人围着迎春不停的察看着,或是奔进奔出的。当天色已大亮时,迎春已经被折腾得没一丝力气了。迎春躺在床上只觉得喘气都很累人,她望着一边双眼通红的绣橘,断断续续的说,“你去瞧下……老爷他……怎么样了?……快去……”
迎春抬头望桂心,“什么时候了?”
桂心回道:“是卯正了,夫人。”迎春叹了一口气,自己竟然已经痛了两个时辰了。
这时候,绣橘进了来,一脸的欣喜,进屋就说:“夫人,老爷他,他退热了!大夫刚才瞧过了,说毒是去了七八分了。”
“真的?!”迎春扬起头来,脸上的痛苦松了许多。
又一股疼痛席卷而来,迎春大叫一声,全身用力。稳婆在一边叫道:“好了好了,快,再加把劲!”
迎春卯足了全部力气,又一用力,随着一声婴儿的啼哭之声,迎春只觉全身一松,软在了床上。稳婆一边张罗着,一边向外报喜:“老太太,舅老爷,大喜啊,夫人产下一名公子!母子平安啊!”
屋外传来沈子恒爽朗的笑声,和孙老太太高声念佛的声音。
两个时辰后,迎春才睁开了眼睛,她虚弱的望向一边的绣橘,轻声说,“孩子呢?”
绣橘忙从桂心那接过孩子,抱给迎春看。迎春面前出现一团粉嫩的小肉球,只见小家伙正睁着眼睛,睡得正香。脸上的小绒毛,清晰可见。迎春抬起手来,爱怜的抚了下儿子的小脸,“小东西,娘可为你受了苦了。”
绣橘抱开孩子,嘴里不停的对迎春说着,“夫人,老爷那边也见好了,您这边又生下了小公子,老爷夫人都大好了!您这时候就好好的闭起眼睛养养神,月子里可是要好生养着的。”
迎春抬起头,“绣橘,我想睡一会儿子。”
绣橘忙点头,“您快睡下罢,奶娘已经来了,一会儿子小公子就有人照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