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是香舍来了,迎春已经料到香舍是来做什么的。她并没说话,只是看了孙绍祖一眼。
孙绍祖眉头一皱,“告诉给她,让她好生在陈姨娘身边伺候着,别没事四处乱跑的,如果陈姨娘那里有什么闪失,老太太那里是交待不过去的,让她可仔细了。还有,夫人这里身子不便,我哪里也不能去。”
孙绍祖态度已经很明朗了,陈姨娘想以腹中的孩子来请孙绍祖去,那只是做梦。明着喝斥香舍,暗着是警告陈姨娘,小心着自己的腹中胎儿,不知老太太那里定不会轻饶了陈姨娘。
小丫头退了下去。
迎春对孙绍祖说道:“你去看看好些。”
孙绍祖走过来,坐在迎春身边,“你倒是该少操些心,毕竟,腹中还有一个呢。”
迎春垂下眼帘,心里暖暖的。
香舍在院子里早听到孙绍祖的话了,她不敢说什么,等小丫头出来传了话,香舍讪讪的对院子里的丫头笑了笑,转身出了院子。
“老爷不来?”陈姨娘虽然心里也有些准备,但还是很意外。现在自己和从前可是不一样,正如自己父亲所说,自己的肚子里是揣着孙绍祖的儿子呢。陈姨娘咬起牙来,“又是因为夫人,是不是?难道夫人有喜,我就没喜么?都是一样,老爷凭什么眼里就只有她啊?!”
香舍低着头,不敢看陈姨娘。
陈姨娘揉着手中的帕子,把帕子团成一团,“等我生了儿子的,等我生了儿子的!……”
翌日,孙绍祖用过早饭,迎春要送孙绍祖出去,被孙绍祖拦住,手轻轻的抚过了迎春的小腹,“别乱动,小心着我儿子。”
迎春脸上一红,拍掉孙绍祖的手,孙绍祖笑着走出正房。
迎春叫过了司竹,“你去和孙喜说一声,如果一会儿姨老太爷的人来了,你让孙喜先拿着文书地契去衙门里查查,没有什么不妥的事再签了。还有,银子就直接从我这里拿出二百两罢,这几个月泽英交的银子不是一直都在嘛。”
司竹点点头,出去了。
迎春这一天都是懒懒的,到了中午,孙绍祖忽然回了来。迎春奇怪的望向孙绍祖,孙绍祖接过司竹递来的湿棉巾拭了拭脸,望着迎春饱含深意的一笑,“你猜怎么着?”
迎春“嗯”了一声,回望着孙绍祖。
孙绍祖坐在一边的椅子上说道:“王家已经同意拿出三千两银子了,想明日就一手交银票,一手由姑母这边拿着婚书与王家一同去衙门上呢。衙门那里王家自然是已经托好了人的,所以想来没什么麻烦。”
迎春有些愕然,“王家居然这么痛快?”
孙绍祖微微一笑,“我也听同僚们说,王家已经快和前一任山西巡抚齐大人家结为亲家了。”
“前一任巡抚?”迎春一挑柳眉,“王家倒能找到这样一户新亲家,难怪这么痛快答应了姑母这边。可是,我有些不明白了,这个巡抚大人是怎么不在位的呢?肯定不会是因为做错事而被罢免的罢?”
“齐大人是告老还乡的,皇上曾挽留过,但齐大人却执意要还乡的,皇上也就同意了。不过,就算是齐大人告老了,他在朝中的声名也是很好的。”
“可是这样一位齐大人又怎么会和王家这样新起之家结亲的呢?”
“听得说,”孙绍祖望了一眼迎春,“你别多心才是。”见迎春一副了然状,孙绍祖没继续说下去,但是夫妻双方都懂了——王家迎娶的是齐大人的一位庶出女儿。
迎春喝了一口茶,似笑非笑的望着孙绍祖,“对于姑母来说,此事是天大的喜事。你可是来和姑母说此事的?想来王家还等着你的回信罢,你快去母亲那里告之一声才是呢。”
孙绍祖含笑着回望迎春,“我想瞧瞧你如何,所以先回来了。”孙绍祖说完站起身,出了正房去。迎春坐在榻子上垂下眼来,姑老太太的愿望实现了,迎春相信这是奕彩给姑老太太出的主意。那么,当奕彩得知王家同意时,她的心境又是如何呢?
姑老太太从外面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那脚步一点不像一个四十多岁的女子该有的沉稳。奕彩不由得蹙起了眉毛,“母亲,是不是王家那边有消息了?”
姑老太太坐在椅子上抚着胸口,深深的喘了一口气,一拍大腿,“可不是,彩儿,王家居然同意出三千两银子了。现在可好了,彩儿,你再议亲的话,你的嫁妆也定会丰厚了许多呢,彩儿啊,你也真真是那有造化的人啊。”
奕彩不语,心里说不出的五味杂陈。对王家的怨,对王公子的失望,对自己还算幸运命运的感叹,对未来深深的期望,千种滋味一齐涌上了心头。奕彩望着手里做到一半的帕子,陷入沉思。
姑老太太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彩儿,我也问你三表哥了,原来这王家之所以这么痛快的答应了我们,是真攀上了高枝儿了,你说这王家是从小地方出来的人家,居然还和朝中大员挂上了钩了,我倒真是小看了他们了……”
奕彩打断了姑老太太,“母亲,您这几日去舅母那里,舅母待您如何?可曾说了什么么?三表哥对您的态度又是怎样的?”
姑老太太一听女儿问这个,又打开了话匣子,“舅母待我倒还好,”说到这里,姑老太太捂着嘴扑扑的笑起来,奕彩有些疑惑的望着姑老太太,姑老太太这才又继续说道:“你也是知道的,你舅母的妹婿可是来孙府里闹了,现在和这位亲戚一比起来,我不知道在你舅母那里有多贴心呢。”姑老太太说完又咯咯的笑起来。
“不过,”姑老太太小心翼翼的望了一眼奕彩,见女儿面色如常继续又道:“听得说这一次这位姨老太爷一闹,竟然查出陈姨娘也有了身子。姨老太爷借着女儿有孕非要你舅母或是买回送于他的庄子,或是抬陈姨娘为贵妾。结果你三表嫂居然自己出银子买回了姨老太爷手上的庄子,听说这就去衙门里办了这事呢。你三嫂这个女子啊,真是够厉害的,就这样拿银子帮着你三表哥摆平了又一桩的事。”
奕彩放下手上的针线,定定的望着姑老太太,“母亲,您此后倒要小心些,三表嫂这人可是个厉害的角儿。”
姑老太太哼了一声,“你们都说祖儿那媳妇厉害,我瞧着也是个泼辣的主儿,但是,品行就差了许多。”
奕彩一蹙修眉,“母亲又知道什么事了?”
姑老太太嘴一撇,“还不是你那三表嫂,在去你舅母院子的路上和你表哥……啧啧,我都说不出口啊,真真是个没教养的,大庭广众之下吧,下人们走来走去的,身后的丫头都避开了,你说说这像什么样子?”
奕彩咬了一下嘴唇,没说话。
姑老太太望着奕彩,“我瞧着我的彩儿是比她强出了好多,这样的女子还当夫人,她也配!”
奕彩拿起扎在帕子上的一根针,继续又做起帐子来,“母亲,此事您不必到外面提起来,特别是不能去舅母那里提。”奕彩抬起头,望着正在发问的姑老太太,又说道:“要想给舅母个好印象,多嘴,就是最大的隐患,母亲可要记得了。陈姨娘那里,我们也离得远些才是。我原还想着和陈姨娘走动走动,现在看来,倒是不方便去她那里了。”
“那怕什么,她一个姨娘,我们是正经的亲戚,去她那里瞧瞧,是给她长脸。”姑老太太有些不屑。
“母亲,”奕彩皱着眉,自己母亲的脑袋里实在是缺了一根弦,“陈姨娘现在有了身孕,定会骄纵得不得了,我去了,她倒以为我去攀附与她呢。还有,她现在是双身子的人,凡事必是万般小心,如若是我去她那里,她有个不自在,倒会算在我头上,我何必去惹那些个蜚短流长呢。”
姑老太太恍然大悟,自己倒是没有女儿想得周到。不错,她们母女两个现在就是要是非远一些,这样才能给自己的嫂子留个好印象,将来就是奕彩嫁过去,也只会对奕彩有利而无害的。
姑老太太转过眼珠,望向奕彩,“彩儿,那你说该怎么办?”
奕彩轻轻一笑,“这府里不是还有两个姨娘嘛,我想着,这夫人和一个姨娘先后有孕,剩下两位姨娘的日子该不好过罢。”
姜姨娘那里已经知道陈姨娘也有了身孕的事了,姜姨娘喝了一上午的茶水了。“都有了身孕了,那个浪蹄子居然也能再怀上孩子了?真真是没天理啊。”
冰叶凑上前来,“姨娘,我们想些法子对付陈姨娘罢。”
“对付她?”姜姨娘冷冷一笑,“那个蠢笨的女人有什么值得我去对付的,就算她生个哥儿,也在浦哥儿之后,他还能跃过浦哥儿去么?今时今日和不同从前了,老太太即不会把那个贱人生的孩子抱去亲养,也不会过份喜悦了。要知道,那贱人前面还挡着位夫人呢。只有夫人生下的嫡子,才能是浦哥儿最大的威胁。而那个贱人那里,想来也是极怕夫人生下嫡子才对的。”
说到这里,姜姨娘霍的一笑,面目没有变得柔美,而是异常狰狞,“我倒要看看,那个贱人和夫人,谁能斗得过谁去。”
冰叶愣了愣,又说道:“那,我们就什么也不做么?”
“怎么会,”姜姨娘拨弄了一个佛珠,“我们还有许多的时间去筹划呢,急着什么。”姜姨娘说完,闭上了眼睛,手中的佛珠拨得飞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