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绍祖没想到迎春会在想王奶娘的日后,迎春已经被王奶娘害成这样子,却心里念着还不是自己。
孙绍祖试探的问了一下:“要么……就留下王奶娘罢。”
迎春摇摇头:“我虽然惦记王奶娘,可是人犯了错,就要为自己犯的错而受到惩罚。妇人之仁,我还没有。一个王奶娘如果轻轻饶过,此后孙府里别的下人犯了错,怎样去罚?再者,我这样发落王奶娘,已经算很轻了。”
孙绍祖放下心来,迎春比自己想像的要坚强,眼光也更长远。可惜了,孙绍祖暗暗替迎春叹惜了,这样的胸襟,眼光,谋略,顾全大局,生为一个女子实实是可惜了。如果是个男人的话,迎春也不会逊色于别人半分。
孙绍祖走到案前,拿起笔,写了一封短信,然后把信递给迎春:“我给庄上的韩忠写了封信,你看看罢,我叮嘱他暗中照顾些王奶娘。”
迎春并没接过信:“你写信就好了,我不用看了。”
孙绍祖把信放在案上,走到迎春身边,不由分说的抱起迎春:“今天我就霸道了,你定要陪我一起去睡。”
迎春依在孙绍祖的怀里,没有挣扎,乖乖的被孙绍祖抱回床上。
第二天早上,迎春因为心里有事,所以醒得很早。迎春刚一起身,身后低沉的声音就传了来:“怎么不再睡一会儿了?”
“不睡了,我睡不着了。”
孙绍祖打了个哈欠,也坐起身来:“一会儿子还是悄悄叫司竹给小翠送去些银子罢,就说是几个丫头凑的,送给王奶娘的。银子这样给王奶娘,王奶娘也就断了再纠缠你的念想了。等王奶娘在庄子里冷下来几年后,我想她就会明白了,那时候,你再出面赏她些东西,她才会念你的好。”
孙绍祖的细心,迎春是知道的,但是连后面的设想都帮她打算出来,迎春还是很感激的。
“好,我知道了。”
孙绍祖起来穿上衣服:“我安排明日王奶娘去庄子,可好?”
“好,你安排罢。”
夫妻二人没再说什么,孙绍祖用过了早饭,就去衙门上了。
司竹和绣橘早早就来了,服侍迎春用过早饭后,妾们还没来立规矩。
屋里没有别人,司竹气愤的说:“夫人,您说这事到底是谁做的?”
迎春站在窗口,轻轻用小树枝给万和梅松着土:“不知道是陈姨娘还是姜姨娘。”
“会是姜姨娘么?姜姨娘一直对夫人低眉顺眼的。”绣橘惊讶的问。
迎春淡淡一笑:“绣橘,你太不了解人性了,姜姨娘这样一直伏低做小,并不一定就代表她会老实守本分。如果她真老实,不会第一天立规矩就来晚了,眼里真有夫人,会做这样的事么?再者,她一直都很守分,就是一句劳骚话也不曾有过,难道这真就是她真实的想法么?我看未见。”
绣橘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啊?夫人并未薄待了姜姨娘啊?”
迎春看着绣橘,朱唇轻启:“因为我是府里上的夫人,因为我阻了原本有希望当夫人的姜姨娘的路。”
绣橘怔住了。
“夫人,如果您不嫁进来当夫人,姜姨娘并不一定能当夫人啊?”绣橘还是想不明白。
“绣橘,你真傻,我不嫁进来时,姜姨娘在府中上下最得人心,还生了长子孙成浦,而且,她是孙老太太的丫头,她的身份其实是高过陈姨娘的。你再看她一贯的行事作风,她外做贤良,哪里能看出她有多少花花肠子呢?她要比陈姨娘更懂得怎样行事做人。其实陈姨娘并没有姜姨娘心机深厚,倒好应付些。”
司竹咬着牙:“夫人,姨娘怎么就这样容不下夫人?如果没有夫人嫁来,老爷也许会一样娶别人的。”
迎春靠在椅子上,双手搭在椅把手上:“娶了别人,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样子,如果真是一个温顺的夫人,她们就算是不做夫人,也能有本事操纵夫人,但是,我却不同了,我岂会那样让她们牵着鼻子走呢。而且,没有我嫁来时,她们就是几个姨娘斗,我嫁了来,盾头都指向了我。”
主仆三人正说着,槐角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夫人,小芸很早就出府去了,说是夫人有事让她去做,刚才是她一个屋子里的玉桃觉得不妥,告诉给奴婢的。”
小芸?!难道她也想在这危难之时,来踩自己一脚?!
迎春咬起牙来,自己院子里的风声,多少可能会露出去些,小芸又是常在院子里走的,知道一二,也是有的。但是现在她必须得做出十分的准备,不管是姜姨娘也好,小芸也罢,迎春不敢放松一丝警惕。
别人越是要自己死,自己越是要坚强,而且越要活得更好!
迎春走到太师椅前,正襟危坐。迎春叫了绣橘:“你去府上各门让人看着,如果小芸回来了,马上给我绑起来。”
绣橘响亮的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迎春又叫起槐角:“你带着几个可靠的丫头,去让人留意着陈姨娘和姜姨娘的院子,凡是她们院子里的人出入,让人一一记住,然后报于我。”
槐角也如临大敌般的肃穆,应了声,退了下去。
司竹走到迎春身边,迎春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司竹,你最为机灵,你在院子里接应她们,我较为放心。”
司竹重重的点点头。
不多时,姨娘们来立规矩了,陈姨娘并没有什么异样,像往天一样。姜姨娘也和往日无差别,不温不火。
迎春看了半晌,并未从姨娘们的脸上看出什么来,迎春的眼睛扫向陈姨娘身后的香舍。香舍像往常一样,和司竹几个只是很平淡的点点头,像她的主子一样,压根就不想理迎春院里的任何一个人。
迎春又看向姜姨娘身后的冰叶,冰叶的面容也很正常,但是却给人很不一样的感觉。迎春蹙起争来,冰叶今天有什么不同的呢?
迎春仔细观察着冰叶,忽然知道冰叶有什么不同了,冰叶的眉间多了丝警惕,就是对司竹几个的最平常的笑,也比平常显得拘谨了些。
难道……是姜姨娘!
迎春草草打发了姨娘们,叫来了司竹,过问各处的情况。司竹一一回复,各门那里还是没有小芸的消息,想必是小芸心知事败,跑回了主子沈子恒那里去了。
迎春倒没有多少恼意,小芸从开始就是自己防着的,如果小芸能识趣回沈子恒那里去,倒少些自己麻烦了。
司竹说陈姨娘和姜姨娘那里没什么动静,院子里倒是平静得很。
迎春转着桌上的茶杯:“越是平常,越说明她们那里不寻常。王奶娘的事,多少会露出些风声,姨娘难道一点心里成算都没有么?如果真是这样平静,只能说明,幕后的人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司竹也皱起眉来:“那会是怎样的准备呢?”
迎春茫然的摇了摇头:“不知道。”
迎春主仆在想对策时,姜姨娘那边和冰叶也在想着对策。
姜姨娘一手拨动着佛珠,闭目轻轻道:“可都安排好了?”
冰叶应了一声:“姨娘放心,都安排好了,听刘三宝家的说,夫人把王奶娘抓走了。”
姜姨娘冷冷一笑:“夫人又能如何?就算是王奶娘招认了出来,我也不怕。”
冰叶也笑着点点头:“姨娘放心罢,都安排好了,如果夫人不闹,算她捡着,如果她闹起来,管保让她没法收场。”
姜姨娘满意的点点头:“那件事,没有露一点风罢?你可仔细打听了?”
“奴婢打听了,没露一点风,所有人都不知道此事。”
姜姨娘继续拨动着佛珠:“夫人啊夫人,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运了,如果有运的话,你就安静些,倒能保你一段时日,如果真闹起来,我就让你在府里上下颜面扫地,还要让你从此失了老爷的心!”
姜姨娘吐出这句话后,低沉的笑起来,那笑声带些嘶哑,像是刚刚醒来的妖魔食了人血后的得意与张狂。
迎春静处了一天,司竹那里回报的都是各处都没有消息,小芸似乎也是不再回孙府了,到了掌灯时分,迎春依然没等来什么有用的消息。
孙绍祖问过司竹,迎春这天里没怎么吃饭,晚上摆上来时,孙绍祖打算又采取了逼迎春的办法,让迎春吃了一些粥去。可是没成想,迎春居然坐在孙绍祖对面狼吞虎咽起来。
孙绍祖看着眼前的妻子,心里却十分分明:迎春这就是在遮饰着内心的紧张,故意这样做出无事的样子,让孙绍祖不为她担心。有这样设想得周全的妻,真是他的福份啊。
孙绍祖还在深思着,一支筷子飞向自己的面门,孙绍祖本能的把脸扭到一侧,筷子啪的一声落在地上。
“喂,我说老孙,你在想什么呢?不快点吃饭?!”迎春的声音从对面传过来。
孙绍祖抬头一看,迎春正盯着自己,杏眼烁烁,似乎直视人的内心。孙绍祖笑了一笑:“没什么,我们吃饭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