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二人闲话着往前走着,不多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二人转回头,见绣橘走来:“老爷夫人,门上的人来回,上次的沈大人家里的小厮来求见老爷夫人。”
沈子恒的小厮来找他们什么事?
孙绍祖不由得和迎春互相看了一眼,夫妻二人往前厅走来。
到了前厅门口,只见一个丫头垂首站在前厅的门口。
迎春和孙绍祖见这个丫头有些面生,并没说什么。夫妻二人进了前厅,一个小厮上前施礼,孙绍祖和迎春知道这是沈子恒的小厮,孙绍祖笑着坐下来问道:“不知道沈大人有何事啊?”
小厮一揖身:“小的叫沈福,是老爷身边儿的,今日老爷让小的来是为了给孙夫人,送来个丫头。”
送丫头,迎春有些吃惊,送钗子倒还说得过去,送一个丫头给自己,沈子恒到底要做什么呢?
孙绍祖也心中一动,笑道:“多谢沈大人,但是我府里的丫头足够多,沈大人刚来都中,下人倒是少些,原是我想得不周,早该送给沈大人几个下人才好,这倒让沈大人抢了先了,所以还是请你告诉沈大人,拙荆已经收了沈大人的钗子了,不能再收任何礼物了。”
沈福笑着揖着身子:“我家老爷说了,只是一个丫头而已,再者,上次送孙夫人的钗子是我家老太爷给孙夫人的,并非是老爷所赠,老爷为兄,孙夫人为妹,身为兄长,送义妹一个小丫头子也不为过。”
话说得轻巧,而且显得很随性而赠,但是孙绍祖和迎春却轻松不起来。
迎春笑起来:“义兄太过客气了,只是,左一次收了义父的东西,右一次又要收义兄的东西,我真是过意不去,这次定不敢再收义兄的礼物了。”
沈福倒是跪在迎春面前:“孙夫人是我家老爷的义妹,就是我的姑奶奶,我求姑奶奶多疼疼我,临出来时,老爷有话,如果姑奶奶不收下这个丫头,我就不要回沈府去了。小的见姑奶奶也是个慈眉善目的主子,姑奶奶权当心疼小的罢。”
沈福一番话,弄得迎春和孙绍祖再也不能说出什么来了。
这样机灵的奴才,真不知道沈子恒是怎样调教出来的。迎春心里暗想,只是,这样想法设法的送自己一个丫头,沈子恒的用意到底是什么呢?这个人越来越让人觉得摸不透了。
迎春看向孙绍祖,孙绍祖也轻微的闭下眼睛。
迎春笑着对沈福说:“你倒嘴乖得很,看来义兄调教人的本事,还真是不错。好了,你起来罢,小丫头在哪里?”
沈福先给迎春磕了一个头,道声“多谢姑奶奶”,然后站起身,对着门口说道:“小芸,快进来罢。”
刚才门口的丫头低着头走进来,跪在孙绍祖面前给孙绍祖磕了一个头,又给迎春磕了一个头。
沈福笑道:“姑奶奶,这个丫头叫小芸,此后小芸就是姑奶奶的人了。”
迎春笑着点点头,让小芸起来。
沈福又给孙绍祖和迎春施了礼:“孙老爷,姑奶奶,小的这就回去了,还问孙老爷和姑奶奶有什么示下?”
迎春笑着说道:“回去你转达我对义兄的谢意罢。”
沈福称是,然后退了出去。
迎春叫了绣橘,把小芸带下去安顿了。
孙绍祖也遣走了其他小丫头,看向迎春:“你这位义兄到底是何意思呢?”
迎春不说话,因为她也想不透。
孙绍祖却又说道:“先送钗子,又送丫头,下一步,是不是要送你他的生辰八字呢?”
迎春看向孙绍祖,心下明白孙绍祖的意思。送生辰八字帖子,只有快要定亲时才送的,孙绍祖这样说,无非是暗示沈子恒送给迎春的东西太多了。
迎春却不想就这样被孙绍祖揶揄,她轻轻的抚过鬓角:“老爷说得很是呢,看来我还是有些狐媚之色呢。”
孙绍祖看着迎春抚过的鬓角的玉手,和她故作妩媚之姿,孙绍祖忍不住笑起来:“你倒会想。”
夫妻二人又闲齿斗牙一会儿子,然后就睡下了。
第二天,迎春叫来了绣橘和司竹,遣走了其他人,迎春对二人说:“你们仔细看着小芸,重要的事情万不能让她知道了,让她做些轻巧的活儿就好了,可记得了?”
绣橘二人称是,迎春点点头。
迎春心下总有些不安,她觉得沈子恒太奇怪了,所以,小芸这个已经在自己院子里的下人,她定要处处堤防。
小丫头进来报道:“夫人,南安太妃赏来一盒点心。”
迎春马上让小丫头把人请进来。
走进来一个穿着富丽的媳妇,她见迎春一施礼:“孙夫人,这是太妃送于孙夫人的一些点心,是昨儿太妃进宫,太后娘娘赏下来的。”
迎春一听,笑道:“多谢太妃还惦记着,绣橘,快快打赏这位嫂子。”
媳妇又谢过了迎春,才走了。
绣橘捧过那个印着暗红花纹的点心盒到了迎春面前:“夫人,这盒子点心这样金贵呢,看来太妃很是喜欢夫人。”
迎春淡淡然:“得了太妃的赏,固然是好,但是我们也要仔细些才是。这个太妃是当朝太后的妹妹,尊贵自不必说,只是那近了皇家的人,我们都要小心些为好。”
绣橘点头应着。
迎春打开盒子,里面摆着八块奶皮酥糕。迎春想了想,吩咐绣橘:“你拿出四块点心来,两块送给王妈妈去,再两块你和司竹吃了罢。”
绣橘马上摇头:“给王奶奶的奴婢送去,但是太妃赏来的点心并不多,我们下人怎好吃了呢,夫人,我们不敢受。”
迎春笑了起来:“傻丫头,有什么不敢受的,只是点心罢了,既然是我赏给你的,你就收着,别婆婆妈妈的,小心孙喜笑话你了去。”
绣橘被迎春说得脸顿时红了起来:“夫人就会打趣奴婢。”
“好了好了,赏给你和司竹的,你们两个一会儿子就吃了,你先去把这两块给王妈妈送去罢,再给王妈妈带几样子水果去。”
绣橘应了一声,用小盒子装了点心给往王奶娘这边来。
王奶娘住在孙府北边的一处两间房子里。是迎春为她向孙绍祖要了那处安静明亮的正房。
王奶娘平日没什么事,去迎春那里坐坐,帮迎春打听一些迎春交待的事,其余的时间,她倒是很清闲的。
绣橘送来了点心,说明了是南安太妃赏给夫人的,夫人因惦记着她,所以送来了两块,请王奶娘尝尝。
王奶娘笑着送走了绣橘,坐在椅子上拿起一块奶皮酥糕,放在嘴里。
宫里的点心就是不一样,王奶娘边吃边想,这松软,这口感,哪是平常人家能做得出来的呢。听绣橘说,这点心才八块,迎春独独赏给了自己两块子,不说是多么的珍贵,只说是这有何等的体面啊。
嚼着酥软香甜的奶皮酥糕,王奶娘一直甜到了心里。
别人都说现在的迎春和从前不同了,不再是戳一针也不知喛哟一声的“二木头”。而且,迎春还很厉害,在孙府里,先卖了挑衅的楚姣,又惩罚了摆不正位置的陈姨娘,就连孙绍祖也是让着迎春两三分的。
王奶娘坐在椅子上,笑着又拿起一块糕。不说别的,只说眼前儿,孙府上下被迎春掌管得井井有条,下人们对迎春是即敬又惧。哪个不私下里赞夫人英明,哪个不羡慕她是夫人的奶娘呢。
前段日子,迎春又开了迎喜行,听说生意好得不得了,迎春还让绣房给她王奶娘也做了身新衣服,王奶娘接过迎春递给的衣服时,心里满足极了。
真真是没白奶这位姑娘啊,有了好处,总会想着自己,这是自己真正晚年的福份啊。
王奶娘想到这里,笑着喝了口茶。
只是,自己这个岁数,总是闲着,没事可做,真真是闲死了人。而且,自己自从被贾母罚了之后,好久没再沾了牌局。现在离了贾府,迎春待自己又是个好的,就常常想到想玩上几把子牌,如果能乐上几回,再加上现在这样的日子,那才是锦上添花呢。
王奶娘想着,从自己的屋里走出来,朝西北角门处走来。王奶娘听说因为西北角门处较偏,这边主子们是不常会来的,所以有几个婆子在这里偷偷打牌。
不能玩牌,看看,总是无妨的罢。
王奶娘走到了西北角门这边。果然几个婆子正在屋子里悄悄的打牌,几人见王奶娘来了,先是有些恐慌,怯怯的叫声“王奶奶”,然后就再无人敢说话了。
王奶娘倒是笑了起来:“别扫了你们几个人的兴,放心罢,我不是代夫人来巡查的,我只是四处走走。人上了岁数,就有些贪热闹,想找个人多的地方好好找人聊聊呢。”
几个人听了,还不敢放心的玩,都互相的看了眼,支支吾吾的陪着笑。
王奶娘让几个人坐下来,自己拿个小凳坐在旁边,笑着对众人说:“我从前也是个喜欢玩的,今儿个就不能玩了,只看看你们玩就好了。”
几个人见王奶娘这样说,略放下些心来,玩起牌来。
王奶娘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没多久,和几个人聊得火热。
几把牌下来,几个人都放下了对王奶娘的戒心,王奶娘还跟着几个人出出主意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