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回来,李易杨没有回家,而是径直去了他爸爸李卿的住所。本来他的妈妈叮嘱过他好几遍,要他在医院好好照看爸爸,但就在刚才,睡梦中的李卿嘴里一直念叨着一个叫“洛诗”的人。
“洛诗!”
李易杨将这个名字反复念叨了几遍,他可是清楚的很,自己的妈妈可不是叫这个名字。况且,从小到大,家里的人似乎都在刻意回避他爸爸的过去,每次问他们都闭口不谈。
李卿的住所李易杨已经轻车熟路,毕竟从小到大没少在这住过。因为和他妈妈对生活的要求不一样,从他记事开始,两人就一直分居。平常李易杨都是跟妈妈住在城里,只有假期的时候才会来这边,当是度假。
因为这件事上学的时候他没少被班级里同学挤兑,说他父母离婚了之类的话。不过李易杨倒是也不在意,因为他内心深处的确觉得他父母之间的关系有点疏离。
吵架倒是不吵,只不过他俩的关系似乎比吵架还要冷淡,互相之间说话非常客气,客气到像是两个陌生人第一次碰面。这些李易杨早已习以为常。
他这一次来这个住处,不比往常,是带着某种目的过来的。
关于那个叫“洛诗”的人的事,他在意的很,因为他知道,这块心病要是不去除,他的爸爸永远都好不起来。
李卿住在郊外的一栋别墅里,说是别墅似乎有些高抬了这间破屋子,用李易杨的话来说,不过是一栋破瓦房。它的建筑风格和这里格格不入,李易杨也是上了中学之后才知道,这是中国建筑的特色,俗称“楼房”。
篱笆简单的围了一个院子,门前还有个菜园子,踩过青石板的小路,到达门前。李易杨从口袋里掏钥匙的时候,眼睛突然瞄到了左手边不远处的一棵树,他对植物没有什么研究,所以并不知这是什么品种,只是此时总觉得它有些突兀,踌躇了一下,朝着那棵树走去。
及至走到树下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这棵树好像是刚移过来不久,之前并没有,看着脚下刚刚翻新不久的泥土,李易杨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但为什么要在院子里移栽了这么一棵树呢?他有些想不通,毕竟院子并不大,要是这棵树以后长起来,还不得将阳光遮得严严实实。
站在这个位置,他朝着二楼望过去,正对着的刚好是他爸爸的房间,之所以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回到这里,李易杨是为了一样东西。
一本日记!
一本记载着他爸爸秘密的日记,这也是刚刚睡梦中除了“洛诗”以外李卿提到的另外一个字眼。不敢多耽搁,李易杨转身回到门前,利索地转动钥匙,等这把像是古董一般的“锁”发出“啪嗒”一声后,门被打了开来。
进去后环顾了一圈,李易杨很快就把目标锁定在了二楼的卧室,他依稀记得李卿有个保险柜,对方那么看重的东西,定是藏在了那里。
果然,他很快就在二楼卧室墙面的一个夹层里找到了那个保险柜,惊喜之余的同时也犯了难。
密码是什么?
颓然地坐在地上,李易杨犯起了难,他想了想,突然嘴角上扬,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随着齿轮转动发出的“咔嚓”声,李易杨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直到最后“啪”的那一记响亮的声音在耳旁响起,他吐出了一口气。
小心地从里面将一个盒子端了出来,李易杨的心脏“扑通扑通”地有力跳动着,他感觉到自己的双手都在抖,仿佛端着的不是一个普通的盒子,而是一件什么了不得的装着邪祟的东西。
那一刻,他迟疑了,毕竟这是他父亲最为珍视的物品,如果就这样贸然打开,对方知道后会不会责怪他?
但眼前李易杨考虑不了这么多了,他费力地站起来走到桌子旁,将盒子放到了上面。这是一个黑色的盒子,被擦拭的很干净,上面一点灰尘都没有。四个圆弧形的拐角被画上了红色的雕花,盒子的质感有些奇怪,既不像是塑料,也不像是铁的,倒是有点玉的质感。但是黑色的玉他还从未看过,想到这里,李易杨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上。
盒子没有锁,只是普通的那种压边盒,他只扶住盖子,轻轻往上一抬,盒子便被打开了。
首先引入眼帘的是一张泛黄的照片,李易杨疑惑地拿了起来,发现总共有两张。他仔细端详着第一张,照片里共有四个人,两男两女,站成一排,从左至右数第一个手里拿着小提琴的男生李易杨认得,那是他的爸爸。之所以那么确定,是因为这个人和他长的几乎一模一样。站在这个男生旁边的是一个笑容很甜的女孩子,一头乌黑的长发垂在腰间。
这大概就是洛诗了,李易杨笃定地这么认为!
洛诗旁边还有一个姑娘,齐肩短头发,微卷,包子脸,笑起来有两个深深的酒窝。最右边的是一个金色头发的少年,说是少年是因为李易杨发现他看起来岁数很小,感觉跟自己差不多,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
下面压着的另一张照片里面就只有两个人,李卿和洛诗。穿着打扮和上一张照片一致,想来应该是同一天拍的。
将照片放下,李易杨翻了翻盒子里剩下的东西,只有几张折叠起来的画和一个晶莹剔透的玉坠,再无其他任何东西。
“吼,日记呢,怎么没有日记?”李易杨的瞳孔迅速收缩,他把盒子举起来往下抖了抖,恨不得将之掏出一个洞来,但令他失望的是,里面确是没有日记。
他又转身去了保险柜前,伸出手在里面摸了一遍又一遍,脸色禁不住沉了下来。
没有,里面什么都没有!
往后退了一步,眼睛里的神采迅速黯淡了下来,颓然地坐到椅子上,李易杨绞尽脑汁,努力回想着。他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那本日记,其实小时候他有见过一次。
李易杨闭上眼睛,回想着当时的情景......
那是他过十岁生日的时候,那天他妈妈给他买了一盒很大的蛋糕,中午没吃完,还剩了些在桌上。到了下午,他拿起小碟子装了一小块,准备端给他的爸爸吃。
那是个炎热的夏季,屋内的风扇“吱呀吱呀”地转动着,配着窗外的知了声搞的人心烦,“刺啊刺啊”的,很是聒噪。穿着小背心短裤赤着脚的他小心翼翼地端着蛋糕往二楼爬去,楼梯是水泥的,脚底的水在上面留下了一个个小脚印。
刚进房间便脆生生地叫了一声“爸爸”,然后飞快地跑到李卿的面前,将蛋糕放到桌子上,眼睛一瞥,看到了旁边的一本日记本。
那是一本很厚的本子,棕色的牛皮纸包的封面,李易杨觉得好奇,随手拿了起来,疑惑道:“爸爸这是什么啊?这个本子真好看,可以送给我吗?”
说着正准备翻开的时候,李卿却一把将本子夺了过去,神色有恙。
李易杨瞬间就懵了,一双大眼睛紧紧地盯着李卿,半晌,才听到李卿“哈哈哈”爽朗的笑声,许是意识到自己刚是不是吓到儿子了,他赶紧扯着脸皮温和地说道:“这个是爸爸的日记,日记你知道吗?就是记录自己的小秘密的,不能给旁人看的。”
“连我也不能看吗?那妈妈呢?妈妈也不能看吗?”李易杨疑惑地问道。
在国外长大的李易杨,对中文没有那么熟练,所以听到日记的时候并不知道这是很私人的东西。尽管自己很好奇,但他小小年纪察言观色的能力并不弱,随即赶紧继续说道:“好啦,那我不看了,我也没有那么好奇啦,爸爸吃蛋糕吧。”
李卿摸了摸他的头,宠溺地笑了笑......
*
“腾”的一下,李易杨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开始搜索整间屋子,翻箱倒柜,不落下任何一个地方,恨不能连老鼠洞都要进去瞅一眼。但令他失望的是,这个被他翻得差点底朝上的房间里并没有那本日记本!
他有想过其他房间,但是总觉得被爸爸如此珍视的日记他肯定不会随意放,有那么一瞬间他怀疑是不是被对方带去了医院。毕竟随身携带这个可能性还是有的。
但很快李易杨又否定了这个猜想,因为他想到医院人多眼杂,东西又是直接放进了病房的柜子里,免不了会被别人不小心翻到。而且这个日记很可能跟那个“洛诗”有关,他感觉他爸爸不会这么做!
站在窗口的他眉头紧锁,汗珠挂在稚气的脸蛋上,心里面不免有些烦躁,目光落到院子里那棵树上,霎时间,像是有股电流从他的脚底窜到头顶,脑子里灵光一现,迅速转身冲下楼去。
刚到门口,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回到杂物间,找了一把小铲子,拎着就往那棵树那跑去。虽然这棵树刚移过来不久,但细心的李易杨还是发现有一小块的土翻新的不太寻常,因为树的周围长了一圈小草,唯独大树根下有一小圈新的泥土上没有长。
如果不往那上面想,自然不会注意到这一块,但一旦心里接受了某种设定,就会有种异样的直觉。
他走过去,蹲下后,拿着铲子开挖,果然,没一会儿,就听到了“乓乓乓”的铁器相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