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气氛十分沉闷,苏煜明白苏茜和阎慎都还对刚才的事情有些介怀,便细心地给两人布菜。
“都吃吧,放凉了味道不好,吃了也容易生病。”
苏茜猛地抬头,还有些不敢相信刚才那句话是不苟言笑、不可一世的苏煜说的。
“别忘了,你们还有任务,新年拿不到邀请函,什么都白搭,有那个功夫多愁善感,还不如多做些事情。”
苏煜也没什么胃口,想到施琅的事情,还是得亲自去一趟,于是匆匆吃了几嘴,便离开了食堂。
食堂宽敞明亮,饭菜也精致美味,全都是小炒,往来的员工也对苏茜两人十分热情,可苏茜还是有些吃不下。
阎慎看苏茜一直没动筷,寻思着让她高兴些,于是说起了早安吻的事情,“知道早上为什么没有早安吻吗?”
苏茜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我就说没有吧,你偏说已经吻过了。”
“的确吻过了啊,”阎慎抬起一碗汤喝了一口,然后送到苏茜的嘴边。
苏茜狐疑地盯着他,瞥到碗边那若隐若现的痕迹,脑里的一根弦突然搭上,有些不大确定,“间接接吻?!”
阎慎点了点头,收回汤碗,咽了一口,“还不算太笨。”
苏茜有些哭笑不得,“你这家伙,怎么老那么戏弄我啊,戏弄我很好玩吗?”
阎慎迟疑了一分,咬了一口红烧肉,“还不错。”
苏茜瞪着他,“是红烧肉不错,还是戏弄我还不错?”
“都不错,反正都是令人愉快的东西。”
苏茜气恼地捶了阎慎一下,嗔怪道,“你怎么那么讨厌啊。”
“可是,没办法啊,”阎慎一脸无奈地说着,“再讨厌也有人喜欢啊。”
苏茜翻了个白眼,“滚!”
“难道你不喜欢我吗?”
“不喜欢!”
“真的不喜欢?”
“哎呀,你好烦啊,我要吃饭了!”
苏茜将悲愤化作食欲,这个讨人厌又爱贫嘴的男人,之前还担心他遇到苏寒会不会心底有什么不高兴,谁知道现在那么精神,都会开玩笑了。
阎慎微微一笑,终于看到苏茜愿意吃东西了,虽然方法不耻了一些,但是有效就好。
吃完饭,苏茜给周婧打了个电话,意外的周婧竟然接了。
“喂,周婧你在哪儿?”
红杉别院的草地上,冬日的太阳尽管温暖,却还是无法阻挡透过衣物侵袭的寒意。
目光对上苏琴审视怀疑的目光,周婧迟疑了一分,回应,“我在老夫人这。”
苏茜听到周婧在外婆那就放心了,看来周婧和施琅被袭击的事情无关,心中的一颗大石头也终于放下,“你没事就好,我和阎慎这几天都在酒店,不会有什么事,放你几天假,好好休息吧。”
周婧苦笑了一分,苏茜贴心和善良只让她觉得自惭形秽。
“好,那你们小心一点儿。”
挂了电话,苏琴便拿走了手机,她披上了外套,坐在了下属送来的靠椅上,平视着前方跪着的周婧,见她只穿着皮衣瑟瑟发抖,虽有不忍,但还是一言不发。
不一会儿,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实验博士走了过来,将周婧血液里的检测样本递给了苏琴,“根据检测显示,血液里的确含有一种不知名药物。”
苏琴皱了皱眉,“是什么样的药物?”
博士摇了摇头,“暂时不清楚,但一般这种沉淀在血液里长时间散溢不去的药物都会对人体造成一些定性伤害,比如神经系统和机体免疫系统等等,但具体的还要我试验过才知道。”
苏琴一听,对周婧的担忧大过了怀疑,“还请博士抓紧研究,势必要弄清楚这药物的成分。”
博士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苏琴微微叹了口气,“你知道昨晚洺金集团发生了什么事吗?”
周婧低垂着眉眼,“知道。”
“周婧,我不相信你会受人控制,甚至被下迷药。”苏琴的眼中闪过一丝嘲弄的怒气,声音突然大了几分,“我更不相信,你竟然察觉不到这些人的底细。”
那些人是周婧挑的,没有谁比周婧更清楚那些保镖的底细,可就是这个时候,洺金集团却被袭击了,尽管对方失败了,没有拿到洺金集团的任何信息,甚至被抓到也供认不讳,一个个都没想着活着回去,可难以想象的是周婧这样实力足够强悍的人竟然会被下药。
周婧闭了闭眼,语气十分愧疚,“对不起,老夫人,我失职了。”
苏琴叹了口气,“看来你真的不适合再做保镖了。”
周婧惊恐地睁大了双眼,语气透着一丝哽咽,不停祈求,“老夫人,求你别赶我走。”
她看老夫人表情冷漠,心底那个空虚的洞越发扩大,脸上带着一丝木然,“杀了我吧。”
她明白普通的保镖家臣,的确可以说走就走,可她不行,她接触了苏氏太多内部的事物,即使离开也得留下这条命才行。
这样也好,也免于总是违心地欺骗,甚至永无休止地伤害她人。
施琅为了她暴露身份,同伴也为了她甘愿顶下所有罪名,她这么一个虚伪又永远说着谎话的人,何德何能得到那么多人的青睐,她愧对所有人,包括施琅,包括同伴,包括老夫人,包括苏茜……
死亡,也许真的是一种解脱。
周婧一心求死地闭上眼,只有眼角的那一滴泪显露她的不甘,她脑海里闪现过很多人,平日里对她关怀有加的老夫人,和她是好朋友的苏茜,为她放弃一切的施琅,还有一个被她伤透心,也许已经移情别恋的男人。
耳边仿若带着无限悲凉的叹气,令周婧心弦微颤,她猛地睁眼,却没有看到意料当中的枪口。
“周婧,苏茜没有回来之前,我甚至把你看做我的干孙女,我关心你,责罚你,只是让你明白,我是爱护着你的啊。”
苏琴有些老泪纵横,脸上满是哀切。
周婧低下了头,脸上满是愧疚。
半晌,苏琴整理了情绪,出声,“可是做错了就要受到惩罚,你该明白,我们的枪口,攻击对象,决不能是自家人。”
“两天,只要你能挨过,我就原谅你所有的错误,届时,你还会是我的干孙女。”苏琴的表情变得有些淡漠,她深深地看了一眼周婧,不想去怀疑,更不想加注伤害,她希望她能挽回一切。
周婧朝着苏琴离去的方向,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久久都没有抬起。
埋进草地的她早已双眼通红,泣不成声。
她到底该怎么做,才会是对的呢?到底怎么做,才能不伤害所有人?
一阵瑟瑟寒风刮过,周婧只感觉内心犹如还未化开的冰霜再次凝结。
医院,冷风灌进了室内,进来查房的护士不由打了个寒颤。
施琅也被冻了个激灵,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身上泛着的凉意令他不由地咬紧了不停抖动的牙关。
护士将窗子关上,转身看到病人醒了,问道,“伤口疼不疼?要不要上厕所?”
施琅摇头,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护士本还想聊两句,看到门口进来的几个人高马大的家伙,像极了黑帮份子,顿时慌了神,连忙出了病房。
施琅看到苏煜,表情有一丝几不可察的慌乱。
“总裁。”
苏煜嗯了一声,将一份报纸扔到施琅的胸前。
胸前的伤口微微泛起了一丝疼痛,施琅迟疑地拿起一看,这份报纸很陈旧,至少是十年前的旧报纸,可他还是一眼扫见了角落里那份刊登着殉职巡警的公告,黑白色底的照片因为泛黄变得有些模糊不清,甚至于说完全看不清真容,可公告的内容却令施琅静若寒蝉。
“总裁,这份报纸太旧了。”施琅一脸平静,可微微颤抖的睫毛却凸显了他内心的惊慌。
昨晚那份警拷,恐怕被人发现了。
“旧了吗?我不觉得,历史总是能告诉我们一些什么,谁能够想到,如今的报纸内容会变得更加多元化,更加新颖。”苏煜停顿了片刻,凑到施琅身旁,轻轻用手按了按施琅的伤口,“谁又能够想到,我的特助,竟然是一位已经死掉的巡警呢?”
施琅忍耐着疼痛,他能察觉到手上的力道慢慢加重,因为疼痛正在加剧,可他却不敢说出任何反驳亦或者质问的话,那么多年,他跟在苏煜的身边,明白这个男人的胸怀抱负,也知道苏煜不过是在泄愤。
片刻之后,施琅的眉角都黏上了汗渍,苏煜才松开手,转过身,深深叹了口气。
“念在你昨晚有功,我免你一死,但从今天开始,你就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了。”
苏煜不想追问施琅和那些杀手是否有所关联,这次又是否是施琅演出的苦肉计,他只想将事态遏制在现在,不让它继续崩坏发展。
施琅是个好属下,甚至说很多时候是个好兄弟,好朋友,和他一起度过了不少艰难困苦的时光,有抱负有理想,是个善良正直的人。
可这样的人,偏偏会是个卧底,这真是令人无可奈何却又充满了遗憾。
施琅震惊地看着苏煜,“您,您真的愿意放过我?”
苏煜冷哼一笑,眼底露出一抹寒色,“我只放过你这一次,日后再遇到你,我可不保证手下的人会做出什么。”
就算苏氏注定败落,也不该是以被媒体曝光,甚至说站在历史的对立面,充当一个坏人的角色,而是应该在他的手里,慢慢消失,就像落叶归根,尘归于土一样。
施琅忍耐着痛苦下床,朝着苏煜深深地鞠了一躬。
他张了张口,想要说感谢的话,半晌又觉得此刻应该是愧疚更多才对,五味杂陈,最后什么都没说,踏出了门。
门口站着的黑衣武士脸上满满的煞气和敌意,令施琅明白一切已经没有回头路。
租住的公寓里,一片狼藉,就算是床板低下,衣柜角落也翻了个遍。
施琅站在一片脏乱的杂物中间,露出一丝苦笑,他从身上掏出一张银行卡,下了楼。
ATM机显示的卡已经被冻结,施琅懊恼地捶了一下柜台。
胸口的疼痛,还有身体沉重的呼吸,周身侵袭的冷意,令他不堪重负,远处几个盯梢的行人更是令他焦虑烦躁。
他努力让自己走的快一些,从兜里掏出几个钢镚,连忙进了电话亭。
电话还未拨出,身后一股大力将他揪了出去,施琅只看清那是一个穿着迷彩服的人,他被掼在了地上,胸脯上的震痛快要令人无法呼吸,他大口喘息着,可入口的冷空气却只令人脑袋更加晕眩。
“喂,你可别死啊。”吴恩看到施琅瞳孔变得浑浊,咒骂了一句,“我刚才可是救了你一命。”
施琅眼里透出一丝光亮,循着吴恩的视线看去,对面高楼上的狙击手被人从后面制服,倒地。
他略带惊讶地出声,“你们是什么人?”
吴恩爽朗地笑出声,“救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