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墨缓步走出画室的门,却突然看见门外踌躇的下属,他皱了皱眉,缓步走下楼梯。
“太太呢?”
下属偷偷看他,见他的脸色尚好,摸了摸额上的汗,恭敬答道:“太太和朋友出去逛街了。”
黎墨摇头失笑,俊颜染上丝丝柔和,“倒也难得。”
遂淡漠看向身边脸色一直犹犹豫豫的下属,边脱着沾满颜料的手套,“有什么便说吧,何时你也变得如此犹疑了。”
下属是知道白星阑对他的重要性的,虽然有些奇怪,但这并不是他能置喙的。
“您让我一直的那位……”
“她怎么了?”黎墨漫不经心端起了吧台上的玻璃杯,喝了口水。
“于昨日下午一点,逝世了。”下属咽了口口水,猛地垂下头,颇有些视死如归地说出了口。
却突然听见“砰!”一声,玻璃杯摔落在光滑的大理石面上,溅起了水花。
下属吓了一大跳。
黎墨犹不自觉,一双乌沉沉的眼眸只怔怔地看着下属,“你……刚刚说了什么?我没听懂,你再说一遍。”
声音平静的不可思议。
若非脚下的玻璃渣子,下属还真的以为他平静如斯。
再次重复,他的声音是颤抖的,“您……您节哀,白总她……她真的已经去世了。”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下属才听见黎墨平静的声音,“下去。”
直到周遭空无一人,黎墨才仿佛失了全身力气一般,高大修长的身躯隐隐有些颤抖,似是站立不住,有气无力地坐在了地上,靠在了墙壁上。
“你……死了?……”
“怎么……会?”
想到那个清丽明妍的女子,黎墨的心里仿佛空掉了一大块,风呼啦啦地刮进来,凉彻心扉。
他最后去参加了她的葬礼。
没有露出丝毫异状,只是有着对老友逝去的哀伤,沉痛与惋惜。
他看见她的弟弟难过消瘦得脱了人形,逢人也不打招呼,好像办葬礼的不是他似的。
从葬礼上回去了之后,他直接去了画室,叫人送了个火盆到门口。
他亲手端了进去。
妻子不在家,前几日他送她回了娘家小住。
无人能进的偌大画室,只有他一人能进的画室,墙壁上挂满了他的各种画作,可几乎画的都是同一个人。
白星阑。
都是白星阑。
有初见,她笑容清绝出尘;有再见,她身姿翩然若蝶;有她明媚侧颜眼波流转;有她螓首宛转低眉一笑;有她眉眼冰寒风姿卓绝。
黎墨痴痴地站立良久,才一副一副地将那些有关她的画全部取了下来。
修长如玉的手指一点点摩挲着画中的容颜。
然后一副一副投入了已经点开的火盆之中。
火蛇尽情地吞噬着,那些或明媚或婉转的容颜在火光摇曳中寸寸成灰。
照在黎墨俊美如斯的容颜上,投下隐隐暗暗的光芒。
他的眼神冰冷又缱绻。
本想在岁月中慢慢遗忘白星阑,可她一死,便顿生心魔。
白星阑,成了他挥之不去的心魔。
他要如何,如何才能忘得了她!
她的画作被他一副又一副决绝地投入了火盆之中,好似这样,他便能从心上将她摘去了似的。
当最后一副也化为灰烬之时,黎墨便失魂落魄地瘫坐在地,笑声喑哑,依稀有泪。
“这样……也好。”
忘不掉她,这样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