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推入场中的人身子瘦小枯槁,被两人一推之下,哪里站的稳脚,一跤跌倒在地,被余势带着往地面上滚了一滚,像个葫芦一般,滚了两圈方才停住。
他的身上穿着一件长袍,长发散乱,整个人趴在地面上,头也被埋在双手间,让人看不清脸,只是他这身衣裳却让人觉得眼熟,正猜想间,他已将头抬了起来,露出一张干瘦而满是皱纹的脸。
“这是?..”
“这是丹长老!”
场中人群动容,德高望重的丹长老被人像葫芦一般推倒,流云宗的脸面上已是不好看,流云宗的长老们无不是脸色铁青一片。
欧阳夫人惨笑一声,指着场中老人,切齿道:“我说的那位长老就是这位德高望重的丹长老,也只有这位神通广大,深通医理的长老才能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还能瞒天过海,欺骗所有人。”
“这怎么可能…怎么会是丹长老。”欧阳果果脸上全无血色,嘴中喃喃,兀自不敢相信,不仅是他,其他流云宗弟子也无人肯相信。
欧阳夫人继续道:“丹长老的医理深渊,大家可知道有一种叫做巧颜丹的丹药,服用之人,脸上骨骼软化,脸部肌肉可由他人揉捏变换,而这种丹药就是由丹长老炼制成的。靠这种丹药,我夫君变成了重犯于铁江,而于铁江也化作了欧阳天舒。”
于乘风脑中忽的一阵轰鸣,他一双眼睛盯住欧阳天舒,上下打量着自己的恩师,想从他的脸上看到答案,只是欧阳天舒依旧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含笑看着欧阳夫人。
然而,于乘风的心脏却已加速跳动,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心脏跳的这么快,像是既期待又害怕。
“啊,原来是这样。”
“难道欧阳宗主真的是于铁江?”众弟子恍然,目光纷纷投向石阶之上的欧阳天舒,只是欧阳天舒依旧没有告诉他们答案。
丹长老颤巍巍爬起,坐在地面,颓然长叹一声:“唉~~!!尘封多年的往事终究要被人发现,人在做天在看,诚如是。”他的声音虽是苍迈无力,只是一出口,众弟子的目光再次落到他的身上。
他浑浊的双目抬起,迎上欧阳夫人的目光,像是已准备好面对一切一般,他深吸了口气,慨然道:“不错,欧阳夫人说的一点不错,那位谋害宗主的人正是老朽,欧阳天舒在十二年前已经被我偷天换日,李代桃僵。”他说出这些话时似已用尽全身力气,他的一双手掌上原本鼓起的青筋此刻就像是一条条蜈蚣,高高的拱起在他的手背上,他继续道:“而代替欧阳天舒的人正是于铁江,他与欧阳天舒体格相差无几,再以我的巧颜丹换颜,这才与欧阳宗主无异。”
“原来真是丹长老做的,那个人真是于铁江。”众弟子已手掐法决,作势只等各宗宗主令下,便要冲上高台,一齐拿下于铁江。
于乘风手已掐出剑诀,他心中五味杂陈,但此刻若真有人要伤于铁江,他亦是绝对要挡在他的前面,因为他不仅是他的恩师,现在还是他唯一的亲人。
不过,这些魔道宗主都没有发话,他们依旧一动不动的坐在椅子上,他们似乎还想继续将好戏看下去。
欧阳夫人走到丹长老的面前,她怒视着他,眼中虽然充斥仇恨,但她的声音却被她尽量说得平和“我只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丹长老望向他,点头道:“你问吧!”
欧阳夫人一字一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夫君并没有亏待你!”
丹长老脸上露出一抹怅然之色,他‘呵呵’一笑,满脸的皱纹完全展开,他‘呵呵’一笑道:“对,欧阳天舒没有亏待我。”
欧阳夫人一双本身很大的眼睛这时候被她睁的更大,她的脸上露出一丝痴狂愤恨的神色,瞪着丹长老问道:“那你为什么还要害他?”
丹长老莫名出现一种很铁不成钢样子,他的声音也徒然增大“因为我绝不容流云宗从此沦为魔道。”
“魔道?”众人的脸上露出一丝讶异之态,在这里的人无一不是魔道弟子,而流云宗更是四大魔道宗门之一,现在丹长老竟然深以魔道为耻,这让诸位魔道弟子觉得异常可笑。
“魔道怎么啦?”
“我们都是魔道,你就不是嘛?装什么大爷!”
“真是要做**又要贞节牌坊。”
叫骂声此起彼伏,整个场面非常混乱,而所有的叫声无不是对丹长老的谩骂,只是在这样的谩骂声下,丹长老依旧面不改色。
他已经被扬州武封住法力,没有一声修为支撑,他就是一个年迈的老者,纵然是要站起身来,也是极为困难,只是纵然如此,他依旧用一双老迈的手支撑着从地上缓缓站了起来,而他的枯瘦的身子,在叫骂职责人群之中竟显得那样孤立无助。
“魔道,一群污秽之辈,哼,我流云宗千年历史,自开山祖师谢绪华以来历经千年,经历数代,可每一代皆是被世人称颂的侠义之门,只有欧阳天舒,勾结魔道,残害无辜百姓,炼制这天理难容的人丹,自他成为一宗之主期间,我流云宗地界百姓流走无数,就是流云宗附近原本百万人口的季尧城也变成人烟稀少之地。”他的话每一字都细数欧阳天舒的恶行,他依旧是一个顽固的老头,顽固的执守着自己心中的信念。
万鬼门宗主鬼厄一身黑袍笼罩全身,一直默然的坐在人群中,这时候,他阴测测的声音忽然从那黑袍中传出,令人牙根生冷“呵呵!!好一个正道门徒,你既不愿与我魔道为伍,却做了魔道长老,你身为宗族长老,却做出残害宗主这种大逆不道之事,你与魔道之徒又有何异?”
“残害宗主,老朽身为流云宗长老,自然不敢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丹长老缓缓而述,他继续道:“可要杀他的人不是我,是欧阳天舒的师傅,也就是上一代流云宗主。”
老宗主,对上一代宗主,魔道中人却是知之甚少,因为在上一代的流云宗还是天下有数的名门正道。
“信口雌黄,信口雌黄!老宗主怎会要杀他的亲传弟子?”欧阳夫人指着丹长老,怒不可遏,她的一双眼睛似要瞪出血水。
丹长老脸露嘲讽之色,‘呵呵’笑道:“欧阳天舒这孽障,他的魔性老宗主又岂会没有察觉,只是老宗主心存慈悲,还希望欧阳天舒能够浪子回头,这才没有杀他,只是临到老宗主仙去时嘱托,若欧阳天舒有违流云宗道义,令我代他清理门户。”丹长老那双枯瘦的老手伸入袖中,缓缓拿出一块玉石,那玉石通体血红,中间有孔,晶莹碧透,远远看去,那上面血红的玉质似是血水在石中流淌,煞是奇异。
“这是血玉。”流云宗一名长老一言道破。
血玉乃是流云宗重宝之一,此宝可助人修行,可抑制心魔,修行之人最忌心魔,因此血玉对修行之人有不可估量的好处,只是早在几十年前老宗主仙去时血玉便已失踪,传闻此玉已随老宗主入土,绝没想到,血玉原来一直在丹长老手中。
血玉虽对修炼极有益处,然而,它重要的意义更不止如此,它是每代宗主佩戴之物,也是每代宗主施令的信物,凭此玉可掌管流云宗宗内生杀大权。
血玉掏出的刹那,欧阳夫人的脸上一片惨白,整个身子也在微微颤抖,像是身上的力气被掏空一般,她忍不住后退了几步。
“哈哈,这确实是个理由,我相信你是为了宗族道义,我也相信你确实受了上代宗主嘱托,只因为你确实是这样的人。”于铁江声音从台上传下,也再次牵动住所有人的眼睛,他缓步从高台上一阶一阶走下,他走的很慢,但是所有的人的心却被这缓慢的步伐给牵扯住,而不断的跳动。
他的身后跟着两个人,石子磊就像是一尊金刚,厚重稳健的守护在他的右侧,而于乘风则像个剑侍,凌厉的剑气从他身上迸发而出,他就是左侧最犀利的宝剑,于铁江就像是一个君王,虽然他的身姿优雅高贵,但他一宗之主的气势却压迫着全场。
丹长老神色复杂的看着于铁江,这就是当初那个落魄牢笼的男子,如今竟如一个帝王一般,摄人的气势直迫人心神。
丹长老叹了口气道:“唉~~!当初我就知道,你一定是个非凡的人,也一定能将一宗之主的角色做好,你也确实做到了,可惜呀,你已经变了,我终于相信权利这种东西能勾起人心中最自私的欲望。”
于铁江黯然之色一闪,他在最后一阶石阶上站定,向丹长老低声道:“也许我真的自私了吧,算我愧对了你!”
他的目光再次一变,就像是两柄利剑从眼中射出,而他整个人的气势再次一变,一双眼眸扫过全场,摄人心魄。
“于铁江现在就站在这里,你们要取我性命的便一起来,我接下来便是!!”话一出口,顿时人群轰动,没人会想到,于铁江竟如此猖狂,在魔道人群,还有各派宗主面前居然说出这样的大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