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林一迈入化神境,目力所见也与之前有很大区别。除了入微境区域变大,对灵力感知也显著增强。与此同时,还能看见些之前注意不到的东西。比如徐刀体内真元流动时若隐若现的滞涩。
少年神情一凝,问道:“徐老先生,您受过伤啊...”
徐刀听了,哈哈一笑,无所谓道:“老夫一介武夫,不受伤,还算武夫么?”
“我说是你肺经的伤,伤的不轻啊。”
徐刀下意识摸了摸左侧胸口,有些吃惊,但转瞬释然。
“踏入入神境界,眼力劲果然也提高了。不错,肺上的伤是十几年前留下的,那时候在东南亚执行任务,被个倭国阴阳师召唤出精怪偷袭,利爪伤了胸口,好不容易捡回条命。说来惭愧,这伤养了十几年也没好全,现在人老了,反倒时常跳出来捉弄人,烦人得很...”
林一神色木然的看徐刀一眼,对这老者的敬意又深了几分。
人生难得纯粹,而徐刀,无疑是纯粹之人。
中医有云:“肺居上焦为华盖,宣发肃降朝百脉。”意思是肺为一身之华盖,主一身之气,宣发肃降,肺朝百脉,在经络之中极为重要。而徐刀肺部遭受重创,竟还能抵达入神境界,可想而知他拥有怎样的大毅力,大决心。
“胸部满闷还在其次,关键是真元运至云门和中府时锁骨上窝时钻心的疼,那才要人命呢。”林一说道,“而且随着你实力提高,伤口承受的疼痛会越来越剧烈,现在还能压住,可再积累下去,必会影响修为,甚至有可能功亏于溃,落个道韵身消。”
徐刀听着,先是点点头,接着又摇摇头,说道:“无所谓了,都是半截入土的人,能有今天的风光已经知足了,多活一天赚一天嘛,不奢求什么的。”
林一苦笑着摇摇头,轻轻走过去,说了声得罪。
不待老者反应,便迅速朝他胸口、手臂和后背三处点下,三道凝练真元立刻度入身体,封住三大窍穴。
徐刀厉声呵斥:“臭小子,你干什么?”
可下一刻,胸口的烦闷便减轻许多,锁骨处的疼痛好了不少。尝试着运转下真元,却又发现一到肺经就淤堵不通,仿佛有两道铁闸挡住了河渠,怎么都冲不破。
“好你个林一,敢封老夫经脉!”
林一赶紧后退一步,抱歉道:“暂时也只有这样才能遏制伤势蔓延了。等我回去寻几味药,炼上一炉通络丹和定神丸,或许能将你经脉处的淤堵疏通。这之前您不妨尝试将真元运转变通一下...”
说完少年又身体力行的演示一番,只看得徐刀目瞪口呆。
“...你...你小子学过徐氏刀法?”
林一晒然一笑:“当然没有...可刚才不是交过手嘛,真元运转,本就有相同之处,这个不足为奇吧。”
徐刀听了,什么也没说,只一个劲的摇头。
活了一大把年纪,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可偏偏林一这样年纪轻轻,天赋惊人,却又谦逊低调的少年没见过。
“指点功法,也能用道法相通来解释?呵呵,真是佩服,佩服啊...”徐刀说道,“之前你说自己的功法都是自己想出来的,我不信。现在倒是信了...”
“额...”林一听了,狂出一身冷汗,不由得暗想:“老先生您倒是别信。”
什么功法自创,都是扯淡。空中楼阁的事情当然不存在,大衍化生决虽是林北辰自创,但也是在博采众长基础上的发展。要说个没有任何基础的普通人,能看看月亮看看星星就悟出一套功法,那绝对是痴人说梦!
果然徐刀一脸严肃,审视的看过来,眼神凌冽的像是鹰隼。
“为什么帮我?”老者陡然发问。
“啊...?”林一愣了一下。
“我说,为什么帮我?”
林一这才意识到徐刀没有深究功法的意思,倒是松了口气,解释道:“还不是希望徐老先生多出出力?眼下大乱在即,说一千道一万,还不得靠你们兵家冲砂陷阵,才有我等平头百姓的一方百姓安宁?”
徐刀盯着林一,看了三秒,见他神态自若,不似做伪,这才嘿嘿一笑,乐了起来。
“不管怎样,你小子的情,我承了。今天本是来收徒弟的,没想到最后成了点到为止的切磋,和着秋风的论道,虽然你只是个娃娃,但论实力心性,绝对算够格了...”
一边说着,一边缓缓点头,上下打量一番林一,越看越是喜欢。再看看旁边的安月茹,也是仙女一般。
忍不住又感叹一声,“好一个郎才女貌,后生可畏吾衰矣”。
说完望望天空,星光璀璨,秋分阵阵。该做的事情已经做完,该说的话也都说了,那就没有再留的理由。于是抱拳示礼,说道:“天已晚了,老夫这就告辞。”
说完回头转身,朝外走去。
见老者离开,林一也还礼鞠躬,点了点头。
大门的碎片还留在地上,徐刀走向空荡荡的大门,很快就要融入黑夜,却慢慢停下脚步,若有所思的回过头,问道:“刚才说了许久,还有个问题忘了问。”
“徐老先生但说无妨。”林一道。
徐刀微蹙着眉,认真问道:“在你看来,今后这世界...将会如何?”
林一没想到他会问起这个问题,低首敛眉想了片刻,才回答道:
“和平安宁,天下大同。”
一时间,无人做声。少年清脆的声音在小院荡了荡,似是回应。
徐刀一怔,显然没想到是这么个答案。正想感慨少年意气,可远望过去,在他眼中只看到平静清澈,哪里有半分狷狂?
“呵呵...哈哈...”徐刀仰面大笑,感慨着走了出去。
“好小子,但愿真如你所愿,这世界和平安宁,天下大同!”
......
......
老者迎着秋风,沿河上行,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坐而论道,同是的场景,他和胡安过往种种不断浮现。峥嵘也好,分歧也罢,都历历在目。
几十年的探寻,既是成长,更是寻求。
有位大师曾说过,人生最大的困难在于意义和价值。
这难题,他徐刀和胡安寻了半辈子,终于明了。而眼前的少年,却似早已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