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俏也顺着他的话开始表演,温柔的安抚道:“下回来取东西将时候掐准些,入了夜山里不怎么安全,这次好在是平安的到了,下次可不知道遇到些道行高深的妖怪,拿你填了肚子,届时你个小道士可是连骨头渣都剩不下了!”
殷杀干巴巴的笑,腆着老脸喊方俏一声师姐,“师姐说的是,师姐说的是!”
方俏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夺下他手里的半根儿黄瓜搁在灶面上,对他道:“可是饿坏了吧,现下夜也深了,今天怎么也是回不去了,我房中还有些点心,先拿与你填填肚子,待明日天亮了你再取了法器回去,今夜你就先在客房将就一宿。”
殷杀暗自松了一口气,暗叹这小棉袄果然名不虚传,当真的贴心得很,贴心的很!
这样一来,就可以暂且随她去,等夜间无人,从这道观里偷跑出去,对他来说难度系数不算太高,于是露出一个羞涩的笑,“这怎么好意思麻烦师姐呢!”
方俏不知道来人的目的,心里也发憷,生怕一不小心就做了炮灰,一听他的话,打蛇随棍上,顺着就往下接,“那你就自便,我先走了。”说完转身就走。
殷杀心里一懵逼,赶紧拉住她,“我好意思!好意思!有劳师姐了!”
喂喂喂!那是客套话啊!你别当真啊!
好不容易进来一趟,遇上个傻白甜,怎么能不抓紧上苍伸出的幸运橄榄枝,顺便把尊上交代的任务一块儿办了?!方俏脚下一顿,硬扯出一个笑,转身道:“如此便先随我去吃点东西吧。”
殷杀原本也饿了,便没有拒绝,随着方俏的脚步就追了上去。
走了没两步,殷杀开口道:“师姐,你可真漂亮!”
方俏咯咯一笑,一点都不知道什么叫谦虚,“那是,我可是招摇山的山花!”
殷杀一愣,继续恭维的话卡在嗓子眼里,哈哈干笑了两声。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两人安静的走了一会儿,前方出现了幢亮着灯火的独门小院儿,殷杀搭茬问道:“师姐,这就是你住的地方了吗?”
方俏点点头,“是啊。”
“那你知道方俏师姐住在哪儿吗?”
方俏心头一凛,暗暗叫苦。
没想到居然是来找自己的!
但再怎么怕,脸上也不能露出破绽,她呵呵一笑,打趣道:“你喜欢她啊,问这做什么?”
殷杀切了一声,见缝插针的拍马屁,“师姐可莫要胡说!我们道观盛传方俏长得奇丑无比,细眼猪鼻龅牙,五短身材罗圈腿,传得有模有样的,她哪有师姐漂亮美丽大方温柔可人招人爱,我喜欢师姐你也万万不会喜欢她啊!不过是随口问一问,明日走时顺道去瞧瞧,回去与道友们说道说道一二。”
话一说完,就见前面带路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双手叉腰,横眉竖眼的盯着他。
殷杀被瞪得心里一抖,心说不应该啊!
他明知道方俏不长这样,还是着重强调了方俏丑陋,衬托了小棉袄的美丽,虽然有夸张的成分,但怎么说也是把她狠狠夸了一番啊!
女人不都喜欢这样的夸奖吗?
怎么还变脸色了?!
不应该啊!
“师姐……怎,怎么了?可是我说错话了?”他结结巴巴问道。
方俏忍了又忍,把心中那团火按下去,咬牙切齿道:“没!”便转身走在前面,黑暗中,不断传来咯咯咯咯的声音。
殷杀听得毛毛骨悚然,扯了扯方俏的衣袖,“师姐,你们道观闹耗子?”
方俏停下脚步,咯咯的声音也停了下来,殷杀听见她阴测测的声音,“没有。”再继续往前走。
咯咯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殷杀都快哭出来了,“师姐,你们道观真的闹耗子!”
方俏停住,慢慢转身,这一个转身,像转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待殷杀看清楚她的脸,差点没吓尿了。
月光打在她脸上,把她的脸衬得毫无血色,阴沉沉脸色,幽幽的双眼,不善的盯着他,上下颚左右磨动,咯咯哒的声音,就是从她口中传出来的。
方俏磨牙霍霍,“我说没闹耗子,就是没闹耗子。”
殷杀一见,当下就明白了——没闹耗子,是这位祖宗在磨牙,立马松手后退半步,低眉顺眼道,“师姐说的是,师姐说的是!”心里不断回忆刚才的对话。
他说错什么了么?
小院儿就在不远处,再没走两步,就到了,方俏站在门前,伸出两根手指头扣了扣门。
殷杀站在她身后,探出脑袋越过她肩头,狐疑的问,“师姐,你房间里还有人?”
还没方俏回答他,门开了,一个白色中衣的男人一手拉着门框,正看着他们。
墨发未束,剑眉长目,薄唇挺鼻,面色疏离,等看清殷杀后,脸上凉凉的表情立刻变得难看。
殷杀的脸色比他更难看。
尼玛!这不是白枫嘛?!
与此同时,方俏哧溜一声钻到白枫身后,放声大嚎,“师父!这个贼人图谋不轨!”
殷杀用三秒钟消化了方俏这句话,得出一个可怕的信息。
这个道姑喊白枫师父……
她是方俏!
想起刚才种种,他不禁泪流满面。
老奸巨猾啊阴险狡诈!
这个女骗子!
眼前白光一闪,胸前多了个噗嗤往外飙血的血窟窿,殷杀觉得脚下有点软,转头就跑,着急忙慌逃命去了。
方俏躲在白枫背后,见殷杀一走,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憋着坏,捂着心口就倒了下去。
白枫正想问罪,话还没说出口,看方俏的模样,吓了一大跳,赶忙把人扶起来,翻来覆去的检查她到底哪儿受了伤。
方俏直挺挺的躺在地上,睁开一只眼睛,看白枫心急如焚的小模样,心里偷偷的乐,假装虚弱道:“师父,我不舒服。”
白枫紧张问道:“哪里不舒服,刚才那魔头对你做了什么?”
方俏指着胸口,“这儿疼。”
可既没外伤也没内伤,怎么会疼?白枫这下没辙了,方俏愣说心口疼,他也找不出原因。
他仔细将方俏的脸色观察了一番,面皮红润有光泽,唇瓣殷红有血色,也不像是犯了病,他想了想,说:“这心口痛来得邪门,你卧床修养几天,我帮你仔细瞧瞧,清心经先不必抄了。”
这句话,方俏千等万等,总算是等来了,好不容易如愿以偿了,心里那叫一个美滋滋啊!
白枫看她掩藏不住的喜上眉梢,就知道被耍了,当下撸着袖子,将方俏一顿好揍。方俏灰溜溜的走了,带着再抄五百遍清心经的光荣使命。
殷杀从凌虚观一路奔逃,逃出好几百里地,没见白枫追来,才放慢脚步,调转方向,去了幽冥司。
到得十六层地狱,门口守着两个地府的侍卫,殷杀化作一缕黑烟,贴着地皮,飘了进去。
在一片火海热浪中漂泊,终于飘到了赢逆被封印的地方,殷杀变回人形,一进去就扑倒在赢逆脚下,“尊上,你快想办法出去吧,白枫那厮又把方俏拐跑了!”
赢逆踢了他一脚,冷冷道:“起来说话。”
殷杀从地上爬起来,把自己如何潜入凌虚观,方俏如何哄骗他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最后挑出重点,说:“方俏说带我去她房间,结果是白枫开的门,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他俩同居了啊!”
赢逆深沉的看着他,心里的复杂无法用言语表达,“滚!”
他没有这么蠢的下属!
不过殷杀的话他确实听进去了一半。
方俏还是楮忌的时候,论先来后到,他不如长右,现在他拼了老命换她一条小命,总不至于还叫白枫近水楼台了吧?
确实应该出去了。
望着头顶鲜红的一个大封印,只是……应该怎么出去呢?
他又踹了殷杀一脚,“召笑魑魅。”
三年后,凌虚观,子时。
今夜方俏做了噩梦,抱着被子推白枫房门的时候,发现门被锁了。
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了半个时辰,鼻涕都冻出来了,眼角一瞟,看到了黑暗中的曙光。
白枫正在酣梦,忽然听到了门闩被拨动,他连在睡梦中都是一个激灵,愣是给激灵醒了。
顺眼看过去,隐隐约约看见一柄小刀穿过门缝,挑拨门闩在门上蠕动。
他赶忙起身,把门闩按住,门缝儿中伸进来的小刀拨了半天,门闩再也动不了分毫。
过了会儿,外面似乎安静下来了,白枫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半天,似乎听到了远去的脚步声。
他慢慢松开按在门闩上的手,回到床上躺下。
刚一躺下,他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他一把掀开被子,瞬间失语。
被窝里躺了个人,眼巴巴的看着他,“师父,我做恶梦了。”
他转头看了看紧闭的大门,大声问道:“你怎么进来的?”
方俏指了指窗户,“翻进来的。”
白枫气也不是,笑也不是,理智告诉他该把人赶出去,情感却让把人留下来。
心里的两个小人大战三百个回合,终于分出胜负。
他掖了掖方俏的被角,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然后起身下床。
方俏拉住他的袖子,“师父,你去哪儿?”
“尿尿。”
白枫拿下已经被匕首挑拨得千疮百孔的门闩,想去茅厕静一静,顺便如个厕。
出了房门,回头看了一眼刚才方俏指的窗户,顿时觉得惊为天人。
那窗户能打开的地方只有屁股那么大一点儿,她是怎么钻进去的?
明天叫厨房加餐!
真是……太瘦了!掌教住一个单独的小院,也有独立的茅厕,一座木头搭建的小木屋,里面全是掌教大人一个人的……恩……。那啥。
他解了裤子,打开水龙头,尿得正酣畅淋漓,茅厕内忽然金光闪闪,瑞气千条,凭空冒出了一个人。
白枫被吓得抖了抖,准头一歪,尿洒上了脚面。
虽然是自己的排泄物,但他还是相当嫌弃,当时怒从心起,就着溅了尿液那只脚一个横扫,就把牛逼轰轰降落,刚站稳的崔想扫了屁股墩。
咔嚓一声,尾椎股断裂的声音。
崔想扶着木墙颤颤巍巍站起来,苦着脸道:“殿下,臣尾椎股断了,算工伤么?”
白枫仔仔细细打量了眼前的人,五官俊秀,青衫宝扇,仙气凛然,满茅厕闪烁的金光,摆明了是在说‘我是神仙。’
裤子因为刚刚扫堂腿的动作落到了脚踝,他弯腰把裤子提起来,拴紧裤腰带,淡淡道:“仙人认错人了。”提脚就要走。
青衣神君一愣,伸出宝扇将他拦住,露出一个充满自信的笑容,“殿下自然不认得我。”
白枫点点头,“我确实不认得你,请吧,大门在哪儿,好走不送。”顺便帮他开了茅厕的小木门。
崔想扶额叹了叹,终于明白殿下为什么是殿下,看看人家这气度!
作为一个凡人,见了神仙还一脸见了屎的嫌弃表情。
他拉住白枫,“殿下,臣下此番,是来请你归位的。”
白枫顿了顿,停下脚步。
他如今的修为,除了不能享神仙的寿数,跟神仙没什么区别,也大大小小见过不少神仙。他知道有些神仙遁入凡尘历劫什么的。
“归位?”白枫问。
崔想知道他什么都记不得,于是拱手解释道:“是的,请殿下归位。”
“殿下数万年前历经一场恶战,遭受重创,神体受损,不能承受完整的魂魄,于是殿下三魂离体两魂,修身养息,现在是殿下可以归位的时刻了。”
“三魂离体两魂?”白枫诧异地问,据他所知,三魂离体两魂,身体里面只住一脉魂魄……不是疯子就是傻子。
崔想看出了他的疑虑,又与他解释:“殿下放心,天帝用盘古幡帮殿下镇住了元神,替代了殿下缺失的两魂,天上的那个殿下,不傻也不疯,殿下可放宽心。”
这样骚气的操作,白枫还是第一次听说,这大概……就是有权有势的好处吧,多的是奇珍异宝吊命。
其实……他也早就觉得自己与生俱来一股王八,呸!王霸之气。
原来,他当真不简单。
啧啧啧,天帝的儿子呢。
看天帝这么舍得下血本,应该还是比较受宠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