邋遢老头儿看到各人各显神通,捻须一笑,道:“这桌角被你们用手捏碎,用火烧灼,用寒冰封冻,用了诸般手段,就算如此,你们诸人当中,可有人觉的将这桌子打败了么?”
众弟子面面相觑,雪娥说道:“师父,这桌子是死物,无有知觉,又能知道什么了?普普通通的一张桌子,又怎会有胜败之分。”
邋遢老头儿点了点头,道:“正因这桌子是死物,无胜败之心,无疼痛之感,更无好坏臭香的区分,人世间的真善美,假恶丑和它半分关系都没,是以从人为的角度看来,它已经立于不败之地,无胜即是无败,哎,这种境界,远非常人所能达到,就算是大罗金仙,还不是一样的有争胜好斗之心,尊卑善恶之别,有几分能耐,便觉得自己有多了不起了,所以说神仙啊,该揍也得揍,既有是非心,便有善恶念,人世间中,强者少而弱者多,善者少而恶者多,欠揍的人鬼神魔不在少数,所以说,我老人家的弟子专门站在弱者一面,扶危济困,锄强扶弱,不为别的,就为了心里痛快。”
倪多事拍手站起,竖起大拇指来,叫道:“师父,您老人家说的太对了。”他自家人被山贼杀害,毫无还手之力,任人宰割,深觉这世间的不公,更没有人来救助自己,那种上天无路,入地有门的无力感觉,真是让人心底生寒,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对于锄强扶弱,济世为怀的慈悲心,更加的刻骨铭心,邋遢老头儿的这番话可说的上是说到了他的心坎中。
邋遢老头儿一瞪眼,喝道:“多事,我老人家说话,几时轮到你来吆喝喝彩了。”将手中的竹杖伸出,向旁一指,道:“从明天开始,你每日将那边厢的几口大水缸打的满满的,以供大家饮水之用。”
倪多事顺着他的竹杖瞧过去,莹莹光芒之中,草墙根儿底下竖立着九口大水缸,每一口大水缸约莫到了倪多事肩头,粗大无比,九口大水缸旁横倒着两口木桶,倪多事看了看那木桶,又看了那水缸,心想,这点活倒算不得什么,就是费些力气罢了。
他走将过去,将两只木桶拎了起来,触手甚轻,倪多事哈哈一笑,回过身子,叫道:“师父,这两只木桶轻的厉害,相烦您老人告诉我打水的所在,我这就去提几桶水回来。”
邋遢老头儿道:“这里高耸入云,虽然草木茂盛,也有河流水源,不过溪水浅薄,难以盛到木桶之中,兼且河水中小鱼小虾,不在少数,水流杂质甚多,徒弟,你只能穿过先前来时的山洞,走到山下的瀑布旁,在那深潭中打水,深潭中潭水清澈,也属活水,虽然由你们几个不争气的在潭水中洗澡,也早就冲洗的干干净净了,大可放心食用。”
倪多事一听这话,双手一松,“噗噗”两声响,两只木桶摔在草地上,他咽了口唾沫,结结巴巴的说道:“打水…打…打水的地方..在..在山下深潭中?”最后这几个字直似喊叫出来,他又是惊讶又是泄气,心道:“空着手从那洞中来到此地,已是九死一生,就这么拎着两只水桶去,不死才怪,老头儿,你这是要玩死我啊。”
邋遢老头儿一笑,道:“你做不到么?你要是做不到,也不用去救你的好师弟白生和阻止你的心上人龙仙儿的大婚了。”
倪多事心中一凛,当即拾起地下的两只木桶,上前几步,叫道:“师父,弟子除了每日打水外,你还要教我什么功夫?”
邋遢老头儿正色相对,喝道:“这已经是修行了,你要是想在月余之内超过那些修炼成千上万年的妖精,就把不行做不到这几个字给我抛到九霄云外。”说罢捡起酒葫芦,醉醺醺的走到正屋,头也不回,慢悠悠的说道:“今日已晚,你从明日早上,开始打水吧,不过记得要起的早些,要是晚了,可吃不上早饭了。”邋遢老头儿走入门内,那门无风自动,轻轻的关上,过了还没一会,就听邋遢老头儿的鼾声大作。
倪多事一声苦笑,没奈何,他从山下赶到这里,早已累的筋疲力尽,本以为那九口水缸虽大,凭自己的一身力气,若是那水源就在近处,用不了许久便可以装满,哪知邋遢老头儿是要自己到山下深潭中取水,他心力憔悴,刚从洞中九死一生的逃生,转眼就要拎着水桶回去打水,大是吃不消,不由的仰天一声长叹。
霸天虎在白驼山追逐倪多事数回,当时见他步履如飞,浑不似现在这般垂头丧气的样子,大踏步走到他面前,叫道:“也不知是叫你师弟,还是师兄,看你年纪甚轻,小小年纪,怎的就这般长吁短叹了,优柔寡断,一点男子汉的气概都没,不就是在山下深潭中挑水吗?明天一早,我霸天虎陪你去,九口大水缸,我看用不了多少时间,就挑的满满的了。”他虎目圆睁,扫视了一下九口水缸,大有不放在眼里的意思。
倪多事借着柔和的光芒,仔细打量眼前的汉子,见他脸上棱角分明,双目炯炯有神,骨骼宽大,大手大脚,颇有一股威震天下的气势,果是一条好汉子,又听他说自己没有男子汉气概,一副娇小女人气,不由的心中一惊,自忖:“我也是堂堂男儿身,又如何这般柔弱了。”当下哈哈一笑,道:“我比你入门早,天虎师弟,你当称我一声师兄的。”
霸天虎性子耿直,于谁当师兄,谁当师弟,浑不放在眼里,也是一声长笑,道:“也好,以后你就是我师兄了。”蒲扇般的大手往倪多事肩头一拍,这一下力道甚猛,拍的倪多事肩头一阵疼痛。
倪多事眉头略微一皱,随即舒展开来,叫道:“师弟的好意,做师兄的心领了,不过师父吩咐下来的事情,可没说让你帮我。”他大步流星,走到草厅中的桌旁,抓起酒壶,也不用杯子,张开口来,将壶中的酒喝的涓滴不剩,又将桌上的菜肴吃了个干干净净,一摸肚皮,叫道:“吃饱喝足,各位师妹师弟,我这就去山下打水,你们早些休息吧。”
火云凤白了他一眼,叫道:“难道说你就不跟我这个做师姐的打声招呼吗?”轻轻的移步到倪多事身旁,低声说道:“想不想让做师姐的帮你。”伸手一指阴月上人等人,说道:“这些人可都是师父用神通带上来的,可不像我,是依靠自己的实力飞上来的,他们全都不知道下山的路径,嘿嘿,你要是对我这个做师姐的说几句好话,把这九口大水缸打满水,对于师姐来说,不过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她呵呵一笑,随手一摆,但见那九口大水缸忽的飘到空中,在空中来回盘旋,看她这意思,再明显不过,那是要把这九口大水缸带到深潭旁,直接装满水带了回来,凭烈火鸟火云凤的速度,不过一来一回,顷刻间就能办到。
倪多事一拱手,说道:“多谢师姐好意,不过这是师父交给我的任务,可不能借他人之手。”
秋月见火云凤如此要强好胜,时刻都不忘了显摆她的手段,心中不服,不疼不痒的说道:“是啊,这是太师父用来磨炼倪多事的手段,你要是帮他,岂不是害了他?倪多事要是所有的事情全都仰仗别人,我看还是趁早下山,别跟着太师父学艺了。”
火云凤看着这丫头伶牙俐齿,也不以为意,冷哼一声,转身回入右首的一间屋中,关上房门,自去修炼。
阴月上人喝道:“秋月,你怎的对我的大师姐这般无礼,以后可要客气一些。”
秋月见阴月上人发话,不敢不听,躬身施礼,道:“是,谨遵阁主吩咐,不过我可没说什么无礼的话,太师父本来就是要让倪多事自己去打水。”
阴月上人还待在说,倪多事摆了摆手,道:“秋月说的不错,毕竟修炼这种事情,还是要靠自己。”他走到那两个木桶旁边,俯下身子,拎起两个木桶,道:“我这就出发,要是明天早上一早起身,我还真怕睡过头了。”他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安慰自己,因那洞中洞顶掉落的尖石众多,估摸着早把洞底的台阶填满了,要想下山,更加困难,邋遢老头儿要他用一早上的时间填满九口大水缸,谈何容易。
他这时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尽快提升自己的修为,否则如果错过了搭救白生的时间,或者任由龙仙儿嫁给别人,到时纵然学成本事,法力高深,也已无用。倪多事急于修炼有成,抓起地上的两个木桶,向阴月上人等人打声招呼,转身沿着来路走去,经过一条小径,来在那洞口之前。
阴月上人,霸天虎、雪娥等人看他神态坚决,并不让人帮他,心下也佩服他的毅力,当下各自回房休息。
倪多事拎着两只木桶,跳下洞中石阶,离洞口的这一截石阶甚为陡峭,他跳下去后,沿着石阶而行,走了一会,看到前面洞顶仍是尖石错落,密密麻麻,粗的、细的、高的、矮的,应有尽有,却都是末端尖锐,竖立下来的棱角锋锐无比,隐隐的透出寒芒。
他心下奇怪,十分不解,寻思:“自己从这洞中来时,亲眼看到这些尖石从洞顶跌落,怎的现下又全都上去了?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他百思不得其解,听着洞中的微风之声,除此之外再无别的动静。
倪多事哈哈一乐,心道:“也许是自己累坏了,出现了幻觉,头顶虽然奇峰陡起,不过脚下倒是还算平坦。”当下也不多想,运起呼吸之法,沿着山路急速下降。
他身形迅捷,于这弯弯折折的山路渐渐适应,不过那些五彩斑驳的颜色实在恼人,令人心生烦乱,他在急速之下,头上石头的色彩更是变幻不定,渐渐的头晕脑胀,正想停住脚步,稍稍休息,忽听身后“砰砰”之声不绝于耳,于先前在洞中所听到的声音一模一样,倪多事不用回头,便知肯定又是身后的尖石落了下来,心中虽然对这山洞中乱石落下后,在回过来时,发现情景与未落下时一样,不解归不解,可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亲身试验是不是幻觉。当下勉力凝神,急速向山下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