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多事一回头的功夫,看到老崔头为自己精心准备的食物,此时正被那邋遢老头全都摆到了圆石之上,出手之快,实是匪夷所思。
邋遢老头双眼发亮,笑道:“啊哈,小兄弟,你倒是挺会撒谎啊,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看你长的一表人才,面上一团和气,还以为你是一个老实人,没想到说起谎话来,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
倪多事看到这邋遢老头处处透着古怪,方才他随手将红葫芦丢在圆石上,自己竟然无法将那葫芦动得分毫,心知邋遢老头是一个高人,只不知他是好意还是歹意。当此之时,总不敢得罪他,伸手抄起一只烧鸡,递到邋遢老头儿跟前,笑道:“老爷子,你可错怪了我了,我出门时,可没留意到包裹里还有一些熟肉,这一只烧鸡送你,算是小子向你老人家赔罪了。”
邋遢老头将拐杖抛在圆石旁,抬腿坐到圆石上,左手接过烧鸡,右手捧起酒葫芦,哈哈笑道:“恩,这还差不多,臭小子不错,还有些眼力见儿。”张开大口,露出黄色的大槽牙,大啃大嚼,吃两口,喝一口酒,脸上笑意浓浓,不住口的说道:“不错,好酒。”吃几口,又说一声:“好肉。”
倪多事见他吃的香甜,肚中也觉的饿了,正要伸手捡起圆石上的另一只烧鸡,忽听“阿嚏”一声响,唾沫星子乱飞,却是那邋遢老头打了个喷嚏,将口中连酒带一些嚼碎的食物全都喷洒出来,落满了整个圆石。
倪多事右手刚摸到烧鸡的鸡腿,又忙忙的缩回手来,看着邋遢老头一脸的歉意,睁着一双无辜的小眼睛笑道:“小兄弟,不好意思,一时没忍住,你要是不嫌弃老头子,尽管将这圆石上的食物吃完,我老人家有一只烧鸡就够吃了。”
倪多事苦笑一声,连连摆手,道:“我一大早就吃的饱饱的,现在还不饿呢,老人家,这些圆石上的食物都是您的,您尽管放开了吃。”脸上虽是摆出了一副甜蜜的笑容,心里面却在想:“老东西,不知是哪里钻出来的妖精,太他妈缺德了,这包袱里东西都给你吃,撑死你个老不死的。”
邋遢老头瞄了倪多事一眼,笑道:“那我就不客气喽。”撸起袖子,伸出两个肮脏的手掌,抱起那只烧鹅,一顿风卷残云,不一会,将圆石上的食物吃了个干干净净,酒葫芦里的酒也喝的干干净净,一抹嘴,伸出舌头舔了舔手掌上的油腻,笑道:“酒足饭饱,小兄弟,多谢你管待了我老人家一顿饱饭。”拾起圆石旁的拐杖,问道:“吃也吃了,喝也喝了,该怎么谢谢你呢?”这句话也不知是对倪多事说的,还是自言自语。
倪多事讪讪一笑,道:“老爷子能吃饱喝足就行,一顿酒菜,何足挂齿。”
邋遢老头摆了摆手,道:“那不然,有恩不报非君子,我老人家一把年纪,怎么能占小孩子家的便宜呢?”歪着脑袋想了一想,又道:“有了,我老人家穷的叮当响,身上也没什么贵重的东西,有道是送你值钱的,莫如送你用的着的,待我老人家送你一泡尿,你早晚有用的着的一天。”提起那大红葫芦,走到树后,解开裤带,向那大红葫芦里洒了一泡尿。
倪多事听的心中一阵恶心:“这老东西是不是出门忘吃药了?我要你的尿有个屁用?”只听“呼啦啦”一阵响动,邋遢老头子这泡尿洒的悠悠长长,把整个酒葫芦都装满了。系好裤带,走到倪多事面前,递过酒葫芦,道:“小兄弟,一饭之恩,无以为报,这一葫芦尿,就送给你了。”
倪多事突的闻到一股尿骚气,急忙闭住呼气,退后了几步,苦笑道:“老人家,这酒葫芦留给您老人家自己用吧,小子实在是受用不起。”
邋遢老头把脸一沉,怒道:“怎么着?你还嫌弃我老人家洒的尿不成?我老人家洒的尿是正宗的童子混元无敌尿,驱邪扶正,最是厉害不过,你小子狗屁不会,手里又没兵器,怎么去白驼山上救人?”将大红葫芦抛在圆石之上,回过身子,笑道:“你这一去,危险重重,全指着我老人家的这一泡尿活了,是死是活,你自己做决定吧,我老人家去也。”拐杖重重的往地下一跺,双腿弯曲,好似要跳到空中一般。
倪多事听到他竟然知悉自己此行的目的,心下信了八九成,只不过这一葫芦尿太过骚气,邋遢老头儿说自己全凭他这一泡尿活着,把心一横,心想:“老子宁死也不带上这一个装满尿液的酒葫芦,太伤人自尊了,以后传了出去,让我这一张帅气的脸蛋儿往哪搁?”抄起地上的葫芦盖子,闭住呼吸,猛的扣在酒葫芦上,背在身后,自语道:“他妈的,没死之前,还是背上好了,老子要是一条命都没了,要脸还有个屁用。”
向那邋遢老头儿望去,见他身子跃起,本以为他会腾空而起,不料想只听“啪”的一声响,那邋遢老头“哎呦”一声,摔在地上,跌了个狗啃屎,半天没爬起来,嘴里叨叨咕咕:“哎,老了,不中用了,老胳膊老腿儿的,这一下可把我摔惨了,臭小子,还不快把我老人家扶起来?”
倪多事见他这幅狼狈不堪的德行,急忙把身后的酒葫芦拿到身前,一甩手,扔了出去,“噗”的一声,跌入了路旁不远的草丛中,暗自骂道:“老不要脸的耍老子,还以为你是一位多了不起的高人,却原来不过是一个中不用的糟老头子,你的狗屁尿液再多,能济的甚事?老子又不是九幽鬼王,没他妈的有喝尿的嗜好。”耳中听到那邋遢老头儿哼哼唧唧,不住的叫痛,似是摔的不轻,摇了摇头,苦笑道:“老爷子,你一大把年纪了,胡子花白,闲着没事儿瞎逞什么能。”
急步走了过去,忽听那呻吟声突的消失不见,他只怕邋遢老头儿摔个好歹,奔到近前,却见一片青绿草丛中,不见了那邋遢老头。倪多事揉了揉眼,寻思:“莫非我看花眼了?刚才明明是在这里趴着,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儿,人不见了?”拨开周围草丛,仔仔细细的寻找一遍,嘴里大声吆喝:“老爷子!老爷子!”环顾四周,雾气迷蒙,雨丝如织,除了树旁的那一匹马吃饱了站着休息外,不见有任何活物的影子。
倪多事茫然无语,忽的一拍脑门,喝道:“差点把那一葫芦尿忘了,邋遢老头儿可说了,我去白驼山救人,全指着他撒的这一葫芦尿呢,有道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性命相关的事情,可不是开玩笑的。”想了想自己刚才扔掉葫芦的方向,奔了过去,见到草丛中,那个红葫芦好端端的躺在地上,俯身拾起,小心翼翼的背在身后,解开缰绳,骑马又继续向白驼山奔行而去。
行至午时,终于来在了白驼山脚下,倪多事跳下马来,将马牵在一片草地上,拍了拍马头,说道:“马儿啊,马儿,你要是想在山下等我,就在这里安心吃草,要是想要自行回白洋村去,也由得你去,咱们就此分离,我要去上山找人了。”一转身,向山径上行去,刚走出数十步,突听身后一声马嘶,叫声惊慌无已。
倪多事回身一瞧,只见自己骑来的那匹马奔行出数丈,突的马失前蹄,摔倒在地,踌躇了几下,再也不动了。
倪多事急忙跑了过去,那马口吐白沫,兀自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似是死的极不甘心。他见这马死的奇怪,周身上下并未看见有任何伤口,环顾左右,也没见到有什么异常,蹲下身子,伸手将那匹马的眼睛合上,心里头又是害怕,又是痛心,一条活生生的生命,转眼间就死了。
正自哀声叹息,那马身子之后,突然探出一个女人的头来,冲着倪多事咯咯直笑,倪多事吓的一仰身,连滚带爬的跌出数丈,回身一瞧,一张仿似涂了白色粉末的脸庞映入眼中,眉毛又黑又短,嘴唇像是点了一点朱砂,一双白白的眼睛中竟是只有眼白,没有眼珠儿,直直的盯住了倪多事。
倪多事初时还在猜是不是碰到了老崔头的女儿,见到那女子这一副尊荣后,心里头直摇头,这绝对是碰上女妖怪了,但不知这女妖怪是什么东西变化而成,大着胆子叫道:“你是什么人?为何要害死我的马儿?”
那女子只露出了一个头,看了看倪多事,并不说话,突的从那匹马的身子后面,伸出两个白白嫩嫩的手臂,一双手也是修长白皙,指甲又尖又亮。
倪多事站起身子,把身后的红葫芦拿到身前,打开葫芦盖,一股尿骚气飘向空中,他一皱眉头,从地下抓起两把青草,塞在鼻孔中,两只眼始终望着那女子的头,不敢有片刻离开,心里默默祈祷:“邋遢老头,借你的骚气,可要帮着我打败那个女妖怪啊,老子可不能白白的闻了这么久的臭气。”举起红葫芦,将葫芦口对准了那女子的头部,只等那女子攻向自己时,将葫芦口里的尿液洒出。
那女子伸出两个手臂后,却不在搭理倪多事,两手平平放在马的腹部,突的一声尖叫,“撕拉”一声响,只见那女子的双手插进马腹,将那马的肚子撕成两半,鲜血迸流,肠子从裂开的缝隙中滑了出来。那女子双手抓起一块马肉,放到嘴中,大嚼大咽,从那牙齿缝中,一滴滴鲜红的血液低落在地上。
倪多事看到这画面虽是触目惊心,比起他被关押在白骨洞中之时,可算是小巫见大巫了,不足为奇,不过那时的他可比现在厉害多了,这时陡然见到那女子徒手剖腹,生吃马肉,心里头不免有些打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