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多事见这身披大红金线袈裟的和尚面相凶恶,说话声又粗又糙,像是一面破锣,手中拎着的骷髅杖看上去极为邪恶,不知是什么做的,这时身陷险地,四周不是穷凶极恶的和尚,便是相貌各异的精怪。
他心中虽是害怕,又一想:“自己也算是死过一回的人了?这时又有什么好怕了,大不了再死一次。”他大着胆子问道:“老和尚,看你年纪也不小了,但不知老和尚的法号叫作什么?”
金鳞禅师右手握住黑骷髅杖,走上几步,骷髅杖敲击在青石板铺就的地面上,踏踏作响,他走到倪多事面前,狞笑几声,道:“臭小子,反正你们这些人也活不多时,也让你们死个明白,老僧乃是本寺的方丈,黑骷髅金鳞禅师是也。”
他将手中禅杖在地下重重一戳,大声喝道:“四大金刚,广贪、广嗔尊者何在?”正仙殿门外宽阔的青石板路旁和尚堆中,六人齐声呼喝一声:“贫僧在此。”声若惊雷,震动四野。六条人影连闪,跃上六人,上前合十行礼,齐声喝道:“不知方丈召唤我等有甚吩咐。”
倪多事和白生等人瞧向这六人,见这六人均是一色黄色僧袍,宽袖大袍,一个个长的面目凶恶。
金鳞禅师冷笑数声,扫视一圈,盯在太乙教掌教紫阳真人张伯瑞脸上,有心显示空佛寺的势力,叫道:“你们几个作一下自我介绍,也好让这些人知道是死在谁的手里,让他们死也死的瞑目。”
六个和尚齐声喝道:“谨遵方丈法旨。”
接着一个粗壮高大的和尚走上一步,一双大眼,阔口咧腮,大声喝道:“贫僧乃是怒火金刚法本是也。”
另一个精瘦的和尚道:“贫僧法号恶面金刚法都。”这人长的虽是瘦猴一般,可是面目丑恶,五官攒簇,脸型瘦小,让人一见之下,心底里就冒起一股凉气。
紧跟着他旁边走上一位,体型肥硕,大肚子溜圆,想是袈裟掩盖不住他的肚子,每走一步,肚子就轻轻一颤,肥头大耳,嘴唇厚实,笑咪咪的走上前,道:“贫僧法号弥勒金刚法满。”
他旁边的一位中等身材,一脸麻子,一张脸冷冰冰的,绷的甚紧,像是谁欠了他钱一般,他法号唤作守财金刚法金。
另外两个和尚一个面皮白净,眼光贪婪,唤作广贪尊者,另一个脸色血红,血气方刚,唤作广嗔尊者,同刚才押解龙仙儿的广吃、广色尊者同为空佛寺的四大尊者。
这些人一一上前介绍一遍,金鳞禅师大袖一挥,六僧合十行礼,退在一旁。
他向倪多事瞪了一眼,阴森森的说道:“这一下你可知道是死在谁的手里了吧?”
倪多事被他瞧的心中一寒,忍不住的向后退出一步,这一退之下,才发现自己能动了,他心中一喜,急忙扫视一圈,见到身后山门大开,他心念急转:“这时机会难得,凭自己刚学会的步法,当可逃走,却是救不了白生等人了,还是先自行逃走要紧,出去访寻高人,最好把我师父无道子找来救人。”
他想到此处,双脚轻轻似曲划直的一转,一道残影闪过,登时划出数丈,转到山门之旁,这一下倒是把金鳞禅师吓了一跳,他皱起眉头,大声喝道:“到了本寺,还想逃走吗?”
举起手中黑骷髅杖,往空一抛,一道黑光闪过,那黑骷髅杖飞往空中,在空中急转数匝,黑色骷髅头一阵颤动,竟然发出一阵阵悲苦的哭泣尖叫声,声音刺耳尖细,不片刻之间,但听空中一片鬼哭狼嚎,似是成千成万的人同声哭泣,哭声凄厉惨烈,渗人心魄。
倪多事刚转到山门,听到身后传来哭泣声,这哭声直至心底,似是有无穷的迷惑力,他心中忍不住的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同姐姐一家人在山头遇匪被害的情景,一幕幕的惨烈景象仿佛就在眼前一一闪过,他眼中湿润,伤心无比,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眼里滑落下来,最后化成一条线,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
他浑然忘了自己身处空佛寺,心中满腔悲愤之情无处发泄,抽出腰间冥炎刀,往空一指,仰天大喝一声:“不报此仇,绝不为人。”
他转过身来,早已忘记了逃跑,眼中此时看到的空佛寺中诸人,仿佛全是杀害自己家人的巨盗恶匪,手中冥炎刀挥出,一招所向披靡登时辟出,无穷的炙热火焰从冥炎刀中滚滚而出,火红炎热,似是要将整个天地化作一片灰烬。
寺中除了一些修为高深的精怪,俱都是大惊失色,万没料到这样一个年级轻轻的小伙子,身上竟然蕴藏着这等惊天动地的威力。
黑骷髅金鳞禅师眼光一紧,微微冷笑一声,往空一指,口中念念有词,那黑骷髅头突的变的巨大无比,竟将整个空佛寺罩在上空,大口一张,黑洞洞的口中喷出一团团的黑烟浓雾,这黑雾凄凄惨惨,弥弥漫漫,登时将这无穷的火焰扑灭,卷做一团,径向倪多事周身扑到。
倪多事心智失常,不加提防,更不知逃跑,眼神迷离,呆呆的望着前方,本来清澈明亮的眼睛中一片黯淡无神,充满了无限的绝望,无限的悲伤。
那黑烟盘旋卷动,汇聚成一条黑色巨龙,越变越小,从倪多事口鼻中钻入,倪多事忽觉身上奇热难当,似是身处一片火海当中,他仰天惨叫,叫声凄厉刺耳。身体内各处都似有熔岩流过,过得一会,突然又觉的全身发冷,又像是忽然掉入了万年玄冰,奇寒彻骨,一声惨叫登时叫不出声来,嘴唇发白,牙齿打颤。
白生和胡媚娘在旁看到倪多事这般惨状,心中又是悲伤,又是痛苦。欲待上前相助,早就被四大金刚上前拦住,招呼寺中僧人拿出铁索镣铐,将白生和狐媚娘、太乙教教众俱都锁住。
倪多事受不住折磨,眼神一翻,终于晕了过去,黑骷髅金鳞禅师大手一挥,那柄黑骷髅禅杖回入手中。
他吩咐一声,招呼几名寺中和尚将倪多事抬到近前,心中也是奇怪:“老僧这骷髅头修炼多年,乃是聚集了无数的怨灵恶鬼修炼而成,这黑骷髅喷出的黑烟,任何人一旦接触到,不免落个骨化身消,变作一团浓水,纵是修道精深之人,遇到我这黑骷髅中喷出的黑烟,也得了账,为何这人年纪轻轻,身体却是看上去没事?只是晕过去了。”
他心中疑惑不解,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旁边狮王威震天看到金鳞禅师竟然有这等声势,踏上一步,哈哈大笑,说道:“老禅师果然厉害,看来就算本尊不来相助,料太乙教中的这些牛鼻子老道也不是老禅师的对手。”
金鳞禅师心中微微一颤,生怕狮王威震天怪自己多此一举,辛辛苦苦的将他请来,他哪里知道威震天另有目的,抱着吸取这些修真人士精元的念头而来。
金鳞禅师急忙合十行礼,笑道:“大护法说笑了,凭老僧这点微末本领,和小辈过过招或可取胜,可对付不了太乙教这些有名望的老道士。”
接着右手一挥,做了一个邀请入内的姿势,笑道:“还请大护法及手下人等到里面享用酒宴为是,以庆贺大护法马到功成,将太乙教一网打尽,为老僧及妖魔界除了一个大害。”
狮王威震天点了点头,随着金鳞禅师步入殿中,穿过正仙殿,到了殿后一处后堂当中,这处后堂空阔宽大,摆了数桌酒席,寺中一些有身份的和尚和威震天手下的一干精怪俱都坐下,共同饮酒吃宴。
席间金鳞禅师又说了一些恭维威震天的话,忽的话锋一转,说道:“方才在外面的那个少年果然有些本事,年纪轻轻,若是勤加修炼,前途不可限量啊,但不知他的师父是谁?”
血魔蝙蝠血如玉和金鳞方丈同桌,她娇声笑道:“这名少年叫做倪多事,和他在一起的那名年轻人叫作白生,这两人在阴间被阎罗王封为阴阳二使,幸得这两人相助,我才能从太虚幻镜中逃了出来。”
金鳞禅师“哦”了一声,急忙问道:“还有这等事情?老僧可从来没听四护法说过,还望四护法详加告知。”
血魔蝙蝠喝了一口酒,红晕满颊,这才将她在阴间如何逃出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金鳞禅师听了后,沉吟不语,不明白这两名少年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威震天却是听的心痒难搔,暗道这少年好本事,恨不得即可就把倪多事抓到面前,将他身上精元吸个干干静静。
九稚妖姬喜媚儿也道:“这两人不知为何,竟然跑到北陵城留仙楼中,和我过不去,将我的属下长青子打的不成人形,差点死在这个叫做倪多事的手中。”
金鳞禅师皱眉道:“这二人被封为阴阳双使,难道说是为了专门来对付妖魔界中的人吗?”
威震天喝了一大口酒,大手一拍,喝道:“两个小小的少年,能起什么作用?现下还不是马上就要没命了,金鳞老禅师,休要胡思乱想,待本尊酒足饭饱,就去将这二人全部宰了,省的留下后患。”
血如玉和喜媚儿互望一眼,眼神中均是有些惊慌,知道威震天一会就要去把白生和倪多事吸成灰烬,她们想到太乙七真虽是修为不及威震天,可是也算相差不远,若是在加上倪多事和白生的修为,威震天的修为岂不是大大提升,等于提升了至少一倍有余的法力?到时这威震天恐怕当真就要无敌于天下了,就算万妖王龙帝天亲自出马,也未必是威震天的对手。
威震天野心勃勃,若是矛头转向妖魔界,吸取精怪的精元法力…..。
她们想到此处,心底里隐隐觉得十分不妥,可是又想不出什么办法来阻止威震天,只得在酒席间强颜欢笑,心中却是各怀心事。
金鳞禅师却是丝毫不知威震天吸人精元的事情,广吃尊者陪同这些人回来后,只是略略说了一下当时所见情景,无非就是说威震天如何如何厉害,一人力敌太乙七真,将太乙七真全部打败,不一时就会得胜而归。他平生好吃,对其他事情反倒是不太关心。
金鳞禅师笑道:“大护法说的有理,有大护法坐镇,咱们还会怕谁?老僧已派人将太乙教教众连同白生、倪多事、胡媚娘等一起关押到西跨院白骨洞中,全凭大护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