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怀霜靠坐在密林的一块破木桩上,放松着四肢尽是一副随性模样,心底的思绪却非表面上看起來那么惬意。
他不得不逃离赵家,楚伊清虽然是个病秧子,然而他的功夫却不在当今武林数位佼佼者之下,想那时他如游魂般轻易潜入相府赫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拔刀质问楚伊薇的情况时,那变化莫测的身手竟让自己无力招架,尽管传言他发起病來说一个字咳三声、说一句话喘半天,但是那天的他,绝对可以将自己一举拿下,如何让慕怀霜不另眼相看。
今日在此地遇上他,只需被他细看片刻,便必定了然自己的伤势并非严重到需要血斑灵芝续命,慕怀霜不能在伊薇面前被他看穿,唯一的出路就是离开,但是他若离开,伊薇呢。她会寻來吗。
此刻,慕怀霜坐在原地已经很久了,看似慵懒垂放的腿脚早已麻木,然而进谷的唯一來路上却沒有半个來人的影子,伊薇,想來她是不会來的吧。
温润如玉的眉目终于溢出了忧伤,慕怀霜最后苦叹一声,缓缓站起,转身继续向密林深处走去。
“慕怀霜。”
突然一声饱含愠怒和焦急的叫唤自身后传來,慕怀霜脚步顿滞,身子一僵,尽是满腹狂喜,然而回过身子时,表情却已恢复一贯的温和柔缓。
伊薇大步冲到他面前,因为一路急赶所以累得气喘吁吁,额间香汗淋漓,两颊绯红,但这一切只是让她看起來更加如三月桃花般娇艳欲滴,慕怀霜竟不自持地看得痴了。
“你为什么不吱一声就走人。你存心害我担心。”伊薇怒问道,对于他这张不痛不痒的儒雅面孔突然怨念满满,满到不可再满时候便崩溃了委屈,憋得想哭。
看着面前的倾城容颜泪眼欲崩,慕怀霜自然变了颜色,急忙搂住她双肩,柔声宽慰道:“我只是不想你为了三少与我纠结,便自己出來寻灵芝,你莫要哭,我会心疼。”
伊薇微怔了一下,眼泪也被一瞬间的尴尬逼退了去,顺势抽身脱离他的手掌,走到他前面:“你也别心疼了,不是说好我陪你找灵芝的嘛,那就找呗。”
两人一路沿着崎岖的羊肠小道,寻找着灵芝的蛛丝马迹,天色渐渐暗下去的时候,林间的冷风肆意袭來,伊薇突然很不祥地哆嗦了下身子然后打了三个喷嚏。
慕怀霜随即褪下外衣给她,这件纯白的外衣伊薇穿过多次,现在却不想要了:“我们恐怕是找不到灵芝了,所以为了不加重你的病情,你还是自己穿着吧。”话音未落,又是三个喷嚏。
慕怀霜脸色微滞,拉过伊薇到怀里,温暖的手掌覆上她的额头,目光瞬息变了三变,他沒有想到,一味的自私拖延,竟然演变到了自己最不想看到的局面:就是伊薇被牵累,就算她多次强调她的体质多么特殊多么具备一种叫做“免疫力”的东西,但是这并不代表自己要拿她的安危去赌。
“我们回去吧。”慕怀霜忽然打横抱起她,疾步往來路回。
伊薇惊出一身冷汗,这样的姿势很是不习惯,挣扎着要起來:“我沒事沒事啦。你放我下來吧。”
“你得伤寒了。”眼底的温润褪去,慕怀霜打紧了眉头,更是加快了脚步。
“轻度感冒,沒有大碍的啦。”伊薇继续挣扎,方才一路寻他跑得满头大汗,停下來后被林间冷风吹得久了些,得个小小感冒也在情理之中,但是就算这具被借魂的身体再羸弱,伊薇也相信那里面有着自己二十一世纪的骨子,积累千百年的免疫力不会惧怕这点小小感冒的,比起刚到大龙王朝那会儿,被左龙渊一巴掌下去打出高烧的时候相比,现在根本不必劳慕怀霜大驾这般暧昧地抱着回去。
但是伊薇越挣扎慕怀霜越是抱得紧,到最后实在是受不了温文如他可以这般强硬执拗,便不得不使出狠招:小手在腰际的荷包里掏了半天,惶乱中摸到锦盒后轻轻一扣,盒侧的银针便直接穿透了荷包和自己的衣裳,只一瞬间便刺入了慕怀霜的臂弯里。
伊薇捂着脸等待惨状,赌一把不是每根银针都有催情剂吧。
慕怀霜陡然感觉臂弯里一冷,本能地微微松了力,伊薇趁机挣脱,好在屁股自先着了地,好在一只手还被慕怀霜紧抓着,才避免了用脑袋去亲吻大地。
“这是什么。”慕怀霜逼出一道真气贯穿手臂弹出了银针,然后问伊薇道,那无辜又茫然的目光看得伊薇一阵内疚,讪讪回道:“嗯,迷药或者其他什么吧,反正沒有大碍,应该可以让你睡一觉。”
那枚银针被伊薇赌赢了:沒有催情剂;也被伊薇猜对了:可以让慕怀霜睡上一觉,但是伊薇沒有考虑此时此刻的天文地理周遭环境,所以在慕怀霜一脸苦涩地倒地人事不知后,伊薇才发现更大的难題摆在的自己面前:天已经黑了,夜幕下月色惨淡,密林里飘过猫头鹰的呜咽鬼叫,谷风越加侵袭着单薄的身子,而远处那些一闪一闪亮如星星的黄点点,也不知道是不是狼的眼睛……
伊薇痛恨自己出手太快太绝,沧叶寒给自己这只锦盒是为了对付恶人,她却尽用在自己人身上,并且每次用都不合时宜,如今慕怀霜昏昏倒地,自己一路跑跑走走已经累到脱力,根本沒办法把他弄回去,偏偏远处那些黄点点越來越近,也不知道是什么孤魂野鬼在夜游……
“哎呦。”伊薇刚准备抬着慕怀霜的两只脚把他弄到边上浓密的花丛里去,突然被什么东西撞上,沒有站稳的身子因为膝盖一软跌了下去。
“这里有人。”
“小声点。”
一男一女的声音自背后传來,伊薇抬眼,才发现清寒月色下,有两个急急奔走的人沒有看清自己,生生在狭窄的小路上把自己挤倒了。
“你们是谁。”伊薇愠怒着问道,自己被撞翻在慕怀霜身上,也不知道有沒有把他压坏掉,偏偏这对男女还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前瞻后顾不知道在害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