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呢,并不是一开始就是惨烈的.
顾菲的小队分散开躲在几个大杨坨的阴影中,用它们的躯干挡住自己的身影,前方三百米内就是虫族的阵地,10733队的今天的目标就是发起一次试探性的进攻。
顾菲弓着腰走在最前端,这个要求是她自己提出的,她知道自己有绝对守护,因此不愿意让队友冒险。
三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因为快要被队长操&死所以他们几乎很少交流,但正是因为在队长高压下形成的同仇敌忾让他们似乎亲近了不少。
顾菲想着有的没的,越过了一个沙坡。
心一紧,顾菲赶紧停下脚步,趴在一个缓坡之后,随即她向后做了一个前方有人的手势。
是几只虫。正常体型,中等威胁,未见大型武器,看样子是个外围哨兵小队。
她回头看了一眼队长,队长对着她扬了扬下巴,做了一个攻击的手势。
这是让她攻击。
顾菲下意识的吞了吞口水,稳了稳心,到底还是一鼓气,冲上去了。
行进的太快,顾菲脑子里一片空白,连之前几个夜晚自我安慰的不过踩个虫子都没用到,她就这么一股脑的用最快的速度冲上去,用最快的速度把手里的短刃干净利落的插在了虫子的心脏处。
她一动,剩下的队友们便掠着阵如一行大雁一样飞速的跟了过去,纷纷干掉了藏在几个暗处的哨兵。
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队友检查了周围环境,然后纷纷凑在了一起。
这只虫子她观察了很久,在远处,在缓坡的后面,它们这一个小队她也观察了很久,怎么走路,几个虫,大概的特长是什么。
她现在看着这个死去的虫子。
它长着一张人脸,这么乍一看还有些惊悚。但是顾菲知道这东西也有智商,也有思维,也有自己的社会,甚至也有自己的家庭。
狼人,鸟人,她都在这个神奇的社会里毫无障碍的接受了,再坚持她那可笑的祖国观,人种观就简直太可笑了。可是她现在问题是不知道度在哪里,这些虫子跟神族,神族之后的那些星球里奇奇怪怪的生物有什么不同。
她孑然一身的来到这个世界里,所有的知识都是强烈而急剧的灌输的,但问题是她已经不是那些脑子里空空如也的婴儿了,她是个会思考的成年人,她会用自己的已经成熟的世界观去思考这到底对不对。
但这么思考下去,她觉得她要变成一个荒谬的无种族主义者了,换句话说,她要成为一个圣母啦。
她自己也觉得有些搞笑,她再次看了眼那个被它杀死的虫子,大概因为它整体上还是只虫,顾菲并没有自己设想的杀死一个人类的那种不适,那只虫子的脸很幼稚,看起来像是个十几岁的少年——这她听说过,虫族是个单体力量很弱而繁殖力很强的种族,它们惯用的招数是虫海战术,所以这也导致了他们征兵的年限放的很低,有些偏远地区甚至十岁的虫子都可以上战场。
它的脸上是平静的,是一种懵懂的平静,它的眼睛还没有闭上,那双很蓝很蓝的眼睛看着顾菲,却又好像那目光其实是透过她在看什么。
“收队了!小婊&子!”鸟人肆无忌惮的说。
顾菲的额头出现一个大大的井子,这种心情立刻将她刚才的情绪打断,她回头瞪了鸟人一眼,再次回头时,她叹了口气轻轻的抚上这只虫子的双眼。
***
“其实也没那么可怕嘛!”小狼人喝了不少酒,双颊红红的透过脸上厚厚的狼毛映了出来,他的声音再也不是轻轻弱弱的,舌头也伸的老长,像一只讨东西吃的阿拉斯加。
喷火龙猛地拍了他的头,一手咕咚咕咚的灌酒,喝完了整整一壶才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早就说了是队长他们吓我!你们都被吓住了吧啊哈哈哈哈!现在相信我了吧,就算不信我,这庆功宴可是实打实的啊!”
什么庆功宴,不过队长抬了几桶酒而已,不过这东西在沙漠中也弥足珍贵了。
顾菲拿着一杯一小口一小口的喝,虽然她不爱喝酒,但在沙漠中任何液体她都觉得不应该轻易的放弃。
队友们此时差不多都喝倒了,她看着帐篷里横七竖八的身体不由得想笑,数了一遍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缺了队长和副队。
帐篷里空气太闷,她端着酒杯出了帐篷。
虽然军队里不许喝酒,但在炮灰部队里胜利者回来有酒喝像是被默认下来的潜规则一样,没有明说,但都这么做了。
但也只有每场战役的胜利者。胜利者这个词语只有新兵才会用,老兵更喜欢用幸存者这个词来称呼这群酒鬼。
今晚月色正好。
“花骨朵。”低沉的叫,顾菲应声回头,背着月光她发现叫她的人身材高大却瘦削,这个身影太熟悉,熟悉到她几乎是立刻的认了出来。
“加布雷。”她顿了顿,“有什么事吗?”
“不要太沉湎于这些,我们。”他指了指顾菲,手腕划过一个漂亮的弧度又指向自己,“跟他们是不一样的。”
顾菲皱了皱眉。
“神族不是最宣扬民主的种族吗?生物生而平等这句话在神族里不是交口流传吗?”
“我们和他们平等,”加布雷似乎没有觉察出她语气里的不愉快,平静的道,“但是不一样。”
“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先回去了,说不定明天还有战役要打。”
“花骨朵儿。”他叫住了她,“你的……感情,太多。”他说这个词的时候很生涩,像是好久没有用过这个单词了,“有时候感情太多并不是好事。有的人和事因为太渺小,所以根本不用去在意它。”
顾菲转过身来,“我和韦对于你来说,是不是也因为太渺小,像尘埃一样,所以你从来就没有在意过?”
“是的。”加布雷回答。
那是很浪费精力的事情。神族的生命有几百年,如果每一颗尘埃都去投入感情,那么怎么挨过这漫长的岁月?
“你知道为什么神族这么多高精神力者却只有韦一个人在文艺领域能取得如此辉煌的成就吗?”加布雷第一次说这么长的句子,他很认真的看着顾菲,却并非在等她的回答,他很快就说了下去,“是因为神族只有他那么笨,放任自己的感情。把心毫不顾忌的展开,让感情去控制自己的头脑。所有这么做的神族都活不过青年期。既然你是一只茧,你有着可媲美于神族的生命长度,那么我作为你的主人,有必要提醒你不要走上他的路。”
你以为韦是因为不走上战场不能获取军功而被神族嘲笑吗?
不是的。
你以为神族看不到他的辉煌成就,不在乎他的音乐高度吗?
不是的。
“那样不值得。对比漫长的生命无上的荣光来说,如流星一般的感情的愉悦是那么的不值一提,神族没有谁会选择感情而抛掉自己的生命。那样不值得。”
顾菲喝光了酒杯里最后一滴酒,转身离去。
值不值得,只有自己最清楚。
如果连最基本的感情都丢掉的话,如果连对万事万物的触觉都丧失掉的话,如果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亲情,友情,爱情,再也没有梦想,漫长的生命又算什么呢。
而这么冠冕堂皇的说着要规避自己的感情的你,眼中沉寂的光芒,又代表的是什么?
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的话,你又企图说给谁听?
***
如果感情是那么好控制的东西……
“□□!”喷火龙怒吼了一声用强横的躯体撞开了顾菲,精神力激荡下的他的力量成倍的激长,像是卡车一样把顾菲撞了出去。而作为替代他的右肩上插了一支蝎尾。顾菲翻身落地,手里长刀咔的剁下了那只蝎子的头。
依旧是十几岁少年的模样,但连看起来像是五六岁的虫子都杀过的顾菲,再也没空对这些东西生出一份别样的心思。
身边炮声轰鸣,小狼人打炮真不是吹,一手掩护冲击就是队长也挑不出刺来。
斯基开着小破装甲车,车上带着炮、小狼人和鸟人医生。队长副队顾菲和喷火龙在前面清道,得把这些该死的虫子全部砍翻斯基才能带着车进来。
队长手里拿着一把血刀,双手翻飞快的几乎让人看不清他的动作,副队终于收了他吊儿郎当的毒舌样子,牙关紧咬脸上都范了白,几乎一人高的大盾架住了几只虫钳,硬是护得队长全身上下居然一丝恶心的虫子汁液都没沾上。
喷火龙负责前冲,顾菲负责给没被喷火龙碾死的虫子们再来上一刀。
除了身后的人,哪里都是敌人,除了自己的鲜血,都是五颜六色的血液,除了挥刀,没有别的动作,除了杀敌,脑海里没有别的想法,除了前进,没有方向。
这就是顾菲这几天的生活,对比之下那三天训练除了给他们一个心理准备之外,其余的部分就跟玩儿似的。
没有梦想,没有荣誉,没有希望,唯一的想法就是活下去。
每天都有本部队的人在死去,每天都有新人来到战场。每天回去的时候都能看到新人在跑步,每天回去都能看到新人含着肉就睡倒在食堂的走廊上。
等顾菲某一天顺手就把一个杨坨冠掰下来的时候,她才恍然记起,这已经半个月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