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来客栈,凌风镇最大的客栈。
虽然没有京都皇城的酒楼奢华高调,不过却胜在淡雅,从外向里看去,倒也轩敞。
店前小二哭丧着脸站在门前,望着这一群群手拿长剑肩扛大刀的壮硕猛汉,不由头大不已。
“什么时候咱们这个小镇来过这么多江湖客呦,这要是碰上个吃霸王餐的,到底是要钱还是不要。”小二暗自忖道,叫苦不迭。
心中还未想完,忽听屋内传来一声吆喝:“伙计,再上一坛酒。”
那小二一惊,连忙将脏兮兮的抹布往肩头一搭,换过笑脸迎上前去,道:“客官您稍等,我这就给您取来。”
转身一溜小跑,急忙拿酒坛去了。
这转身转的急了,没注意,一头撞在一个青衫身影之上。
“哎呦,客官,对不住,对不住。”小二慌忙道歉。
这一天下来在店里的都不是啥好惹的货色,没看见刚才要酒的那个虬髯大汉把九环大刀都拍桌子上了么,这撞着个普通人还好,若是撞见那般狠角色那还得了。
小二吓的脸都绿了,低头道歉了半天,发现没有动静,才敢偷偷抬眼看一眼撞着谁了。
只见两男一女站在那里,其中一个中年男子额宽面善,一看就是忠厚之人,女子则肤若凝脂,白衣如雪,却戴着紫色面纱,看不清容貌。
另一个却是青衫少年,身材颀长,眉清目秀,星眼含笑,眼珠子骨碌骨碌转个不停。
撞着的就是这个青衫少年,这少年正是箫木。
那中年男子与白衣女子自然是陈建和云裳。
“客官,你......没事吧?”小二小心翼翼的问道。
箫木刚刚还笑吟吟的脸突然苦了下来,双手捂着胸口,痛苦道:“不行了,我不行了,你撞伤我了。”
这演技,也忒烂了点。
小二尴尬的不知所措。
陈建懒得理会箫木胡闹,一瞥店内,只见店内已经满座,三人一群,五人一伙,喝酒划拳,倒也热闹不已。
他眉头一皱,低声对云裳道:“师叔,大师兄不在。”
云裳微微颔首,眼见箫木仍在逗弄店小二,不禁哑然失笑,轻声喊道:“木头,别闹了。”
箫木闻言,直起身子,悻悻道:“本来还想吃一顿霸王餐的,算了,算了。”忽然掉头瞧着怔怔发呆的店小二,道:“今天就不要你赔我医药费了,给我找腾张桌子出来,小爷饿了。”
店小二对他如此厚的脸皮也是汗颜,虽然愣了一下,不过南来北往的客人见得多了,眼头活络,当即赔笑道:“这位爷,刚刚撞着您真是对不住,不过还得给您抱个歉,店小人多,实在没座了,只能给您寻个桌椅补个座,您看......”
正说着,箫木连连摆手,笑道:“你看着办吧,有的坐就行。”
店小二忙不迭答应下来,没曾想,这位刚刚还为难自己的客官会这么好说话。
忽然想起自己还有酒没拿,急忙向箫木三人告声歉,一溜烟的跑去搬酒去了。
三人百无聊赖,站在那里,打量四周起来。
店内满座,热闹非常,与外面冷冷清清的街道简直判若两个世界。
刚刚跟店小二要酒的虬髯大汉接过小二送来的酒坛,“嘭”的一声搁在桌子上,小二心疼的看着咯吱作响的桌子,暗自骂道:“姥姥的,当这桌子是铁打的么?”
虬髯大汉摆好两只白瓷大碗,提起坛子,倒满酒水,笑道:“没想到这次连我罗飞都收到西门庄主的帖子,真不知道这天云宝藏到底有什么东西,竟然会让西门庄主撒下英雄帖。”
说的洋洋得意,仿佛能接到英雄帖是祖上冒烟的好事一般,举起酒碗,一饮而尽。
桌对面坐着一个骨瘦如猴的老头,眯着眼睛,笑道:“有道是,人的名,树的影,你金背刀罗飞也是名满幽云十三州的好汉,西门庄主看中你自然没有看错,”
“铁老哥过奖了,要说这次天云山寻宝之行,还得铁老哥你多提携。”罗飞说完,又斟了一碗,端起敬铁老头一碗。
这时忽听旁边桌子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有宝藏这种好事,那个狗屁西门庄主竟然会好心邀请你们一起来,只怕是没安好心吧。”
这声音清脆有如铜铃,虽然周遭嘈杂,可这个声音却清晰可闻,四下里猛然安静下来。
看来这整个屋子的人大多是为了那个所谓的天云宝藏而来。
罗飞正将碗中的酒喝了大半,忽闻此言,把碗重重一搁,大声道:“西门庄主义薄云天,哪个宵小之人在这里胡说八道。”
数十双眼睛随着罗飞一同望去,只见隔壁桌坐着一个鹅黄衣衫的少女,琼鼻挺翘,一双大眼睛顾盼流连。
好美的一个女娃。
周围人都为之一怔,就连远观的箫木都愣了一下,这个女子竟然有着不输给云裳的美貌。
想到云裳,他下意识的往身后偷偷看了看,恰好看见云裳柳眉微蹙,神游天外的样子。
他伸手轻轻碰了下,云裳猛然惊醒,冲他点了点头,示意无碍,二人随后继续看向那个鹅黄衣衫的少女。
只见少女站起身来,身影一闪,却是消失在原地,只听“啪”的一声,那个虬髯大汉罗飞已被她反手打了一个巴掌。
下一瞬,已是回到原地。
罗飞被这一巴掌打的面红耳赤,五个手指印清清楚楚的印在脸上,惊怒交加,拍案而起:“你这婆娘,好好说着话,怎么抬手就打人?”
口中虽然说着狠话,身子却不曾上前,别看他个头大,脑袋可不傻,刚刚他连着女子身影都没看见,只怕真打起来,也不是这女子的对手。
“不服气么?”少女冷笑道:“刚才你骂我是宵小,夸那西门蠢猪是义薄云天,这就该打。”
罗飞心头郁闷无比,看来这是遇上西门庄主的对头了,而且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骂四大世家之一,西门山庄的庄主蠢猪,这女子只怕来头也不小。
想着心中不由打怵,不敢再招惹这个女子,但是又怕丢了颜面,只得强撑着道:“哼,大爷我从不与女人计较,今日便算了,下次再这般,定不饶你。”
这话说的却是有些中气不足。
“谁要你饶。”少女冷哼一声,道:“本姑娘还非要看看你怎么与我计较。”
话音未落,身影又是一闪,又一记耳光向罗飞脸上扇去。
罗飞第一记耳光是因为全无防备,但他毕竟练了这么多年功夫,见她打来,身子急忙后仰。
照说他躲的也不算慢,哪只少女的手掌中突然多了一把长鞭,长鞭一挥,鞭尾如影随形,罗飞躲到哪儿跟到哪儿,一声脆响,这次他的脸上却是多了一道血痕。
少女又是回到原地,仿佛不从动过一般。
整个客栈此时静的有些吓人,只怕掉一根针也会听的一清二楚。
这女子好生霸道。
箫木看了这么久,却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虽然也会捉弄别人,但都是无伤大雅,却不曾像这个女子这般蛮不讲理。
欺负人这事只能我干,哪能让别人抢了我的风头。
只见他贼贼一笑,缓缓向前走了两步,摇头晃脑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本来整个客栈的气氛静的有些诡异,箫木突然上前拽文诵一首《关雎》,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
这哪来的缺货?
箫木淡然如常,接着道:“只怕如此凶悍的窈窕淑女,君子就算好逑,也不敢逑啊,姑娘,你如此蛮横,以后怎么嫁的出去呢?”
少女的脸都绿了,从小到大还没有人敢这么跟她说话,银牙一咬,冷哼一声:“伶牙利嘴的都没一个好东西。”
话音未落,五指法决一捏,一道冰枪从地上猛然刺出,箫木一直提防着她,见她手捏法决,便已经瞬间离开原地,只留下一道残影。
身影还未落定,一道银色长鞭却又袭来,这道长鞭袭来的角度还是变化都异常精妙,箫木又从来未与用鞭的对手打过,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理,无奈只得祭出青鸾盾。
一道符文闪过,巨大的青鸾巨盾立于箫木身前,长鞭“咚”的一声抽在盾上,放佛古寺敲钟一般,声音经久不息。
少女撇撇嘴道:“没想到你竟然还有这种异宝,否则定抽烂的你脸。”
箫木微微一笑,道:“你也没说不准用法宝啊?”
其实心中打鼓,自家人知自家事,这青鸾盾一日可只能用一次。
突然箫木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我道是谁?”只见陈建缓缓走上前:“原来是南宫青儿小姐。”
少女笑道:“你认得我?”
“不认得。”陈建摇摇头,淡淡道:“不过你长鞭手柄尾部有个水月二字,我再是眼拙,也是认得那是水月宫的标志,而水月宫中敢对西门庄主如此无礼的,只怕也只有南宫家的大小姐南宫青儿了。”
众人定睛望去,果然在长鞭手柄尾部发现水月两个小字。
这女子竟然是刚刚晋升人榜第八十四名的南宫青儿,怪不得如此强悍。
箫木再一想自己也是人榜九十六名,刚刚却差点被人打的毫无还手之力,这为啥都在榜上,咋差距这么大呢,人比人真是能气死人。
南宫青儿笑道:“好了,看在你知道我大名的份上,我也不为难你,几位剑阁的师兄,你们只怕来的有些晚了吧?”
“咦?你也认得我们?”箫木怔住。
南宫青儿撇了他一眼,不屑道:“若是看到白衣紫纱的云裳师叔,还不知道你们是剑阁的,我这么多年岂不是活到狗肚子去了。”
这话说的老气横秋,不知道还以为她已经活了好多年了呢,其实只是个十八都不到的丫头片子。
四周围的人目瞪口呆,没想到小小的悦来客栈,竟然见到两位人榜高手,其中竟然还有人榜排名第一的剑阁云裳。
云裳柳眉微蹙,冷冷道:“这里太嘈杂了些,换个地方。”
南宫青儿一怔,倒也同意,领着几人往客栈后院走去,心中想着这云裳果然如传说中一般冷冰冰的不好接触。
其实她不知道,云裳之所以对她如此冷淡,只是因为她抽了箫木一鞭,哪怕没抽到。
女人心,海底针啊!
酒楼里不一会恢复了之前的热闹,只有那罗飞犹自心惊,暗自庆幸不已。
这幸亏没动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