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秋儿的脑袋被这个噩梦刺的发痛,起来喝了口已冷的凉茶,揉了揉额头,重新回去睡了。
睡前,她迷迷糊糊的想着,野人才不是那样的人呢。她虽然只见过野人两面,却对野人没来由有这样的安全感。
就算野人会偷袭,也……绝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她被火烧死才对。
不会的。
次日一早起来的时候,漫秋儿便已经闻到了炤房传来的香味。
一股鸡蛋和葱花搅和在一起的扑鼻气味,在冬日的早上显得特别浓醇。
鸡蛋是自家野鸡在后院下的蛋,葱花也是自家田地里种的葱,新鲜极了又带着泥土和乡村特有的醇厚味道,尽管这两眼食材对现在的耿家来说实在没什么金贵,可能在寒冷的清晨,起床便吃到这样热乎乎的鸡蛋饼,这不得不说是一种满足的幸福了。
吃了两张鸡蛋饼,又喝了碗热糊涂,漫秋儿整个身子都暖起来了。
从远也撂下了筷子,两人去前院捞了约莫七八斤的黄鳝,又抓了两笼子的竹鼠,便准备去镇里了。
李翠花也收拾的差不多了,见从远去后院牵牛车,有一抹不安的问:“丫头,娘不用去帮忙?”
漫秋儿哭笑不得:“娘,真不用您去,您去干啥?酒楼里伙计够哩!”
“娘不是不放心吗,想着帮你们招呼招呼客人啥的。这些日子自己出摊子,娘也不是啥都不懂没眼力的人了,”李翠花含笑说着,“娘现下呀,在摊子上认识了可多的人呢。”
“娘,我知道您厉害啦,可我们酒楼人手真够啦。”漫秋儿抿着唇笑道,“娘,您这是越干活越来劲儿呀,等年后咱们自己盘了铺子,您可莫每天就知道照顾生意,忘了照顾爹才是。”
李翠花嗔怪的向东厢房瞥了一眼,“你爹今日不用去镇里出摊,给他懒得,又没起来呢。”
“让爹多睡会,春困秋乏嘛,爹腿脚好了之后也一直没闲着,累坏了呢。”漫秋儿柔声道。
从远牵着牛车出了员外,李翠花慈爱的给漫秋儿整理了下衣衫,道:“路上小心着点,给围巾裹紧了,远儿也是,莫受风!”
“知道啦,娘!”
漫秋儿坐在牛车后头招着手,牛车载着两人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路口了。
一路上,漫秋儿也说不上自己是个什么心情。
对于仙来酒楼,她与自家的摊子一样看重。毕竟在仙来酒楼,她遇见了贵人,又学来了古之道的一身本领,那里对她来说就像是一段新征程的开端,是冰雪融化的春天伊始,今日酒楼重新开张,她就像是一个归乡的人,这是一件没甚特殊可又让人没来由浑身激荡的事情。
她想起往日在酒楼后厨掌勺的时候,掌柜的总是一脸和善的过来,问漫秋儿累不累,又说前桌的客人又夸赞饭菜美味这类的话。而酒楼的伙计们也总是手脚麻利,在后厨忙不过来的时候,伙计德生就会来充当她的下手,不擅长刀工的伙计就会给她到一碗热水,亦或者捏捏肩膀这样的小事。
仙来酒楼,像是漫秋儿的第二个家,掌柜的是家长,她是无忧无虑只需做好自己分内事情的女儿,那些伙计、账房、管事,每一位都是好人,尽职尽责的处理着自己的事情。
这样良好而亲密的关系,莫说东宁镇,恐怕临江、皇都也找不到这样的伙伴了。
漫秋儿坐在牛车后面,与从远感慨了一会儿,又陷入沉思,过了会儿又喃喃的道:“师傅今天也会来呢,说是给掌柜的也带了贺礼。他老人家身体应当好了吧?”
“这都多久了,必然已经痊愈了。”从远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想来今日酒楼的生意一定火爆,古师傅是来帮你的吧。”
漫秋儿笑道:“他老人家要是见到我手艺生疏了,就不会手软了。”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两人已经到了东宁镇。
“要不要先去张掌柜家看看?这会儿时间尚早,说不定掌柜的还没出门。”
从远道:“左右顺路,那咱们先去张掌柜的家。”
仙来酒楼所在的长街距离张掌柜的宅子不过几条街,从远赶着马车往张家去的时候,却忽的见到附近住家的街坊披着棉衣匆匆行走。
“这是怎么了?”漫秋儿纳闷,“出什么事儿了?”
从远推着牛车,也感到匪夷所思,“怕是附近出了什么贼人,不要影响到酒楼开业才好。”
这是张掌柜期待已久的一天,同样也是漫秋儿期盼已久的。
到了张家的门口,却见到大门敞开着,里面走出一个挑水的下人来,也顾不得面前有人,还要匆匆向外走。
“你们家老爷呢?”漫秋儿忙揪住那人的衣服问。
那下人脸上几道烟熏的污黑,惊惶的脸上划着泪痕,“酒楼走水,老爷还在里面呢!”
“什么!?”
漫秋儿大吃一惊,“酒楼怎么会走水!?”
那下人早已经跑远去救火了。
两人也顾不得进张家问清楚,连忙奔着酒楼的方向去了。
牛车跑过了两条街,果然见到前面的天空上冒着冲天的火光,阵阵烟雾从昔日的仙来酒楼中蒸腾而上,变成在空中飞散的灰尘雾霾。
熊熊大火吞噬了酒楼的一层和二层,不少人提着水桶给酒楼上浇水,这里面不乏酒楼的几个伙计,管事,老账房花白的胡子被火光染得通红,焦黑的脸和手臂尽是烟尘,这会儿正拿着一只盆子,将水泼洒过去……
一切都是徒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