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秋儿咬着嘴唇,看着李翠花期待的眼神,很想说一句娘你留着些,不用那么多,可……
可眼下她那儿的银子,当真是凑不出三百两呀。
漫秋儿点了下头,一抹愧疚的情绪从她的眼底浮上来,她沉沉道::“娘,以后我赚了银子,再给你。”
“你这丫头说啥哩,这银子本就是你赚回来的,如今为了兔崽子叫你把这些银子拱手让出去,我……我这心里才不得劲儿哩。”
漫秋儿忙摇头:“别说这些了娘……我们、我们吃饭吧?今个就别折腾二娃啦,明个一早,我和从远就带着二娃去给许夫子赔礼道歉,再拿出些银子来,想来许夫子就不会、不会计较二娃犯的错了。”
李翠花一脸愁苦的点点头,“也只能这么办哩……欸,我咋养了这么个败家子!”
出了这档子事儿,一家人也没啥心思吃饭,漫秋儿草草的炒了两个菜,热了热馍馍,一家人沉闷的在东厢房吃下了。
吃罢了饭,二娃被柱子和李翠华叫住,在东厢房训话,漫秋儿回到西厢房关上门,开始查所有的现银。
自己的加上李翠华那儿拿回来的,拢共是二百四十二两银子。
此前她和从远卖蛇胆、卖野猪肉、卖竹鼠、卖药材,和后来搜刮王豹子,进山采金不换,还有她自己这几个月的工钱,忙活了这么久,赚了二百多两银子,如今,还不够一只龟赔的……
漫秋儿从那一大摞银子中拨弄来去,只觉得眼角嘴唇都有些发木,一股难以控制的沮丧从心头升起,虽不如李翠花那般反应强烈,可她这心里头也极不是个滋味,晚饭都没吃几口。
“一点银子而已,莫闷闷不乐的了,”从远坐在床沿上,照着烛光温柔的捏捏她的脸蛋,“这模样真难看,笑一个。”
漫秋儿哪里笑得出来,勉强扯了扯嘴唇,疲惫的道:“其实、其实我也没有太心疼,就是这一下子拿出去这么多,心里不得劲,欸……”
“傻姑娘,”从远揉了揉她的脑袋,“我知你心里难受,早点睡吧,一会儿二娃进来看到你这样子,他比你更难受。”
漫秋儿苦笑了下,点点头,想着:若是二娃和李翠花知晓那一只龟要赔上三百两银子,会不会吓得昏死过去?
一准会的。
次日一早,漫秋儿装了银子便带着二娃上路了。
这会儿天还是黑的,可李翠花一早就起来了,点着烛火做饭烧菜。
晨饭比平日里丰盛,恐怕是李翠花也没舍得二娃昨儿家来一天,没吃到什么好东西。
二娃闷着头,眼眶有些泛红,昨个后半夜她就听见二娃的啜泣声,持续了好一阵儿,从远才给哄着睡着了。
这孩子看似天真烂漫,可也是个心重的娃。
李翠花做好了晨饭,叫醒了柱子,一家人围在东厢房里吃饭,气氛还是有些沉默。
漫秋儿见状,连忙扯了个笑道:“娘,听说大成和胖丫的婚事定下来了?啥时候办酒?”
李翠花愣了下,筷子杵了杵碗底,道:“哦,前几日定下来的,大成家里已经送了定礼,想来若是办酒也快,估摸着年后,胖丫那孩子就嫁过来了。”
漫秋儿道:“那很不错!大成人老实勤快,是个肯吃苦的,又可靠,胖丫嫁过去,一准不会受气。”
李翠花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柱子却撇撇嘴道:“胖丫受气?你又不是没见过胖丫和大成相处的模样?那孩子,不欺负大成就算了!大成哪儿还敢让她受气!”
李翠花斜了柱子一眼,“跟你有什么关系?讲的劲劲的,吃你的饭!”
柱子又被数落了几句,悻悻的扒了几口饭,“翠花,眼瞅着我这身子见好,你咋待我一日不如一日了?”
李翠花不耐烦的道:“那你便休了我,找个年轻待你好的去。”
柱子急了,委屈的道:“你这说的是啥话?我再找媳妇也是给远儿二娃找媳妇,我这么一大把岁数,还找什么媳妇!”
李翠花心烦意乱没在言语。
漫秋儿吐吐舌头,给二娃夹了快肉,“多吃点!”
吃过了晨饭,漫秋儿领着二娃上了牛车,这时候天才刚刚蒙蒙亮,照往常送二娃去学堂早了一个时辰。
漫秋儿和二娃在牛车上做好,便看李翠花抿着嘴过来了。
“丫头,和许夫子定要好好说说,咱们二娃的学业,不能荒废了……”
妇人的眼里闪着泪花,强忍着没落下来,也强忍着没去看自己眼眶通红的儿子一眼……
“知道了娘,”漫秋儿忙伸手去抹李翠花脸上的泪,“你别哭成不?昨晚我不就说过了?这不算事儿,您放心,一准办成!”
李翠花点了下头,又嘱咐了从远几句,到走也没跟二娃说一句话。
可漫秋儿看的出来,李翠花眼里的泪,都是为二娃流的……
当娘的,都是嘴硬心软啊……
一路上,二娃小身子蜷缩在一起,眼神很是受伤。
漫秋儿摸摸他的脑袋,轻声道:“傻小子,想啥呢?”
二娃紧绷着的情绪骤然间断弦,哇的一声哭出来:“姐,我对不起爹娘,对不起你和哥,我惹事儿了,我是个累赘,咱家好不容易攒的那些银子,都因为我霍霍了!”
委屈酸郁的哭声就着未亮的天光显得犹然悲戚,二娃伤心自责的模样让漫秋儿见了心里又酸又苦,忙抱住他的身子:“傻小子,不准哭!一点钱就急成这样?像不像个男子汉!?不准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