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千绿,我丈夫去世前的那天晚上,你是否去过他所在的市一院?是否,进去过他的——病房?”云姨的提问,打破了大家的惊愕。
柳千绿抬起布满泪痕的脸,她咬着牙,一脸恨绝地看着云姨:“没有!怎么,连你也要向我身上泼脏水了吗?可惜,你别忘记了,你的继女沐晚春早就死去了。你也不过是寄人篱下的一条老狗,想咬到我,做梦吧!”
“就算晚春不在了,起码我们沐家还有一座宅院,足够我容身了。所以,你不必替我操心。只是,柳千绿,你说过的话,和你对晚春做过的事情,我都会记在脑袋里,一件也不会落下。”云姨说着,起身,推开椅子,“抱歉各位,我对柳小姐身上的香水味道,实在有些过敏,可惜了这一桌子的好饭菜,我全然没有胃口了。你们在吧,我出去透口气。”
云姨说着,走了出去,再也不看这里的谁一眼。
看着云姨出去了,沐晚春也起身告退,也说是出去透口气。
林心兰看着好好的一餐午饭,竟然又被柳千绿弄成了这样让人憋气的样子,她气得转身走进卧室去了。
花园里,沐晚春和云姨站在一起,背对着餐厅这边。
“云姨,你怎么来到这里了——是夏墨翰接你来的吗?”沐晚春问。
“是的。那天你们没走多久,夏墨翰和夏天就来了。夏墨翰说他听人说,偶然看到我在M市,还说我在那里过得不好,他于心不忍,说看在你的情分上,想帮我一把。当天,他就让夏天把明心送出国了,然后我也随他回来了。”云姨拍拍沐晚春的手,“晚春,你放心。你的事情,我没有告诉他,他也没有和我提起过你。你现在的情况,他一无所知。”
听到云姨这样说,沐晚春的心这才彻底放了下来。
“晚春,夏墨翰回来之后,就在调查当年的那些事情,包括你爸爸去世的事情,和你出车祸的事情,除了沐如山,他还在调查柳千绿。可能现在,他手里已经收集到一些资料了。今天这餐午饭,就是墨翰向柳千绿开火的前奏。也是他向我表示他要替你和你爸爸复仇的诚意。”云姨继续说,“所以晚春,你不要把所有的担子都压在自己一个人身上,你可以借助于夏墨翰的力量,达到你的目标,千万不要苦着自己了。毕竟,你是个女人,要学会心疼自己。”
沐晚春苦笑:“云姨,他不是一个傻瓜,他怎么能甘愿被我利用呢?”
“傻孩子,男人有时候傻起来,不是你能够想像出来的。我已经把我所知道的,全都告诉了夏墨翰。现在的夏墨翰,心中对你和孩子,怀有极度的愧疚感和负罪感。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先打败沐如山那条毒蛇。你看着吧,过不了多久,夏墨翰会做一些你想做却无法做到的事情的。你需要做的,只不过是推波助澜而已。”云姨坚定地说。
沐晚春点头。有时候男人只需要别人一两句的挑拨,他就会一点就着,继而燃起熊熊大火。之前两次,她向夏墨翰说了几句柳千绿的坏话,他不就是把祸水浇到柳千绿身上了吗?
想到这里,沐晚春忽然很想笑:原来做个“坏女人”竟然这么简单,而且有趣好玩呢!以后,她要多试几回,这样的乐趣果然比做个一本正经的“好女人”有意思多了!
“你车祸后,我身心受到了打击,觉得无颜再住在沐家,就留下刘叔一个人照看沐家。没多久,刘叔也病倒了,他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了,哪里还有钱看病?他求助无门,只好硬着头皮去找夏墨翰。许是他良心发现,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夏墨翰每年都会拨给沐公馆一笔钱,用以修缮公馆,维持公馆的日常生活。这几年,要不是有夏墨翰的救济,沐公馆只怕早就成了老鼠窝了。
如今,我回来了。我肯定要住回沐家。只要我还活着,我就替你,替你爸爸照看好沐家。我只盼望着哪天,你和你爸爸的事情水落石出了,你和孩子们就能重新回到沐家了,咱们一家人,好好地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
听着云姨的话,沐晚春只觉得心中酸涩,想哭,却笑了出来。
“云姨,如果等到那么一天,你就不要再守着沐家了,你还年轻,明心还需要你——你应该开始新的生活,抛开这些过去,这些不开心的过去,抛开沐家,活成你自己想要成为的样子。”沐晚春说着,握着云姨的手,“只是云姨,你如果回到沐家去,那些人,可能会重新找上你,怕你乱说话,怕你把那些你知道的事情告诉夏墨翰,你的处境会很危险——不如,你就住在这里吧。这里是夏墨翰的地界,没有人敢怎么样的。”
云姨微笑着摇头拒绝了。明心已经被夏墨翰安置妥当,开始新的生活,那样的生活是云姨想给却给不了的。如今,经历了这么多,云姨心中所系,只有复仇。只有为沐如风和沐晚春讨回公道,她那颗悬空的心,才能落下地来。
她此次回来,就是为了引起“那些人”的注意,甚至造成他们的恐慌。这样,他们就会再次出手,只要他们出手,他们的尾巴就会露出来,夏墨翰和沐晚春才能逮住他们,并将他们一网打尽。
云姨握着沐晚春冰冷的纤细手掌,知道她这是车祸之后身体虚弱造成的体寒,心中很是心痛。她只希望这段不能相认的日子快点过去,以后大家住在一起,她一定要给予沐晚春更多更好的照顾和温暖,让她感知这个世界里的温情和美好,让她那颗破碎的心,再黏连起来,甚至重新塑造一颗热烈的心脏出来。
但是有一件事情,云姨打算暂时先隐瞒沐晚春。那就是关于夏墨翰早就知道了她的身份的事情。既然夏墨翰想要让沐晚春慢慢地原谅他,接受他,他就要付出一定的心血与努力。至于沐晚春到底能不能原谅他,那是沐晚春自己的事情。云姨不想多加参合。毕竟这件事情,受伤最深的人是沐晚春,其他人,都不能感同身受。自然,也没有发言权。
餐厅里,柳千绿枯坐在地上,双手紧紧地抱住夏墨翰的腿,一边流泪一边质问他:“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就是因为你心中眼中有了新人,就要这样对待我这个旧人了吗?”
夏墨翰蹲下来,右手手指捏住柳千绿的下巴,让她那双冰冷绝望的眼睛对上自己的嘲笑眼神:“你不是很会揣度人心吗?为什么一到自己身上,就变得这样愚不可及呢?我早就告诉过你了,你肚子里的那个孩子,不是我的。为什么你却听不明白呢?我夏墨翰有洁癖,更加珍惜自己的种子。
我们之间那唯一的一次,我有采取措施,没有将种子洒在你的体内。只是那天,你过于兴奋了,对于这样的细节,怕是记不得了吧?哦,我想起来了,你那天喝酒了,装作醉后失态的神色勾引我,我成全了你。只是你千算万算都没有想到,我夏墨翰岂能任人摆布?更不会做你石榴裙下的冤大头。想必是你太过风流,连孩子他爹姓什么都不知道了吧?想把那笔风流债算到我夏墨翰头上,你也真敢!”
柳千绿听到夏墨翰这样说,她心中沉积的抑郁之气更加浓烈了。他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孩子定然不是他的。只是不是他的,会是谁的呢?柳千绿又恨又气又急,恨不能回到四年前,让自己的手段变得更加高明更加隐讳,甚至不惜一切手段,怀上夏墨翰的孩子。哪怕那个孩子是个畸形的,也在所不惜了,只要他姓夏。
只是可惜呀,千金难买后悔药。她当时没有让夏墨翰爱上自己,现在也没有。她空等了四年,枉费了四年。
让柳千绿恼恨又切齿的事情,就是既然夏墨翰这样肯定那个孩子不是他的,那么那个该死的孩子,到底是谁的呢!?
看着柳千绿的眼神飘忽起来,恼怒的夏墨翰再次使劲捏紧她的下巴:“我再问你一次,十年前,你是否认识我?你和我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没有?”
柳千绿看着夏墨翰那双冰冷的寒眸,忽尔笑颜如花,一边流泪一边欢快地笑着:“夏墨翰,原来这么多年,你的内心深处,一直有一个黑洞。那个黑洞,连沐晚春都填补不了,真是可笑。亏得你刚才还说你深爱她。”
夏墨翰忍无可忍,再次加大了手上的力道:“可恶的女人,告诉我,是或不是。最多两个字而已,有什么难的?”
柳千绿摇头,脸上的笑容越发明艳了:“夏墨翰,死心吧。我这辈子都不会告诉你的。你就在自己的猜测中,自我折磨吧。你这一生,就算爱的人是沐晚春那又如何,你的心中,还不是有所欠缺吗?只要一想到这一点,我就会觉得无比兴奋和满足。因为你和沐晚春,都徒留遗憾,无法弥补。”
夏墨翰甩开柳千绿,拍了拍手:“你这个对自己都狠辣的女人呀,我怎么会爱上你?那个人,怎么可能会是你?就算是你,又能如何呢?”
柳千绿脸上的笑容凝固了。是呀,就算她是他心中的感情黑洞,又如何呢?他们已然走到了今天这一步,他们已然相互伤害过了,即使他们曾经有过什么,又能改变什么呢?
“你走吧。从此以后,不要再犯到我手里,如果犯在我手里,不要怪我不讲情面……”夏墨翰起身,看向几乎没有动过的饭菜,眼中的冰霜又加重了。
柳千绿慢腾腾地爬起来,她冷笑着问:“夏墨翰,你对我,哪里有过情分?你对我,只是虚伪的应付和揣度,从未交付过真心,你也从未像对待沐晚春那样待过我。你对我最好的时光,不过是想利用我推开沐晚春的那段日子。沐晚春一去世,我的价值就没有了,你再也没有好好待过我;不然你我之间,何至于走到今天这个田地?”
夏墨翰再也不想看柳千绿一眼,他高声喊叫夏天,让他把柳千绿打发出去。
柳千绿一看到夏天,心中的寒意就封到了骨头里去。她在心中默默地对夏墨翰说:“夏墨翰,既然你这样绝情,休要怪我翻脸无情了。我既可以爱你入骨,又可以恨你入髓。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我既然得不到你,那我就毁了你吧。到时候,你也不要怨我绝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