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两位故人,夏墨翰不由得想起了沐晚春,和曾经的那些尘封的岁月,那些苦涩的,美好的,单纯的日子。
迟疑了一下,夏墨翰到底迎了过去。夏天连忙跟在他身后。
“多年不见,两位——可好?”夏墨翰站在楚怀瑾和肖逸景面前,语调低沉缓慢,眼神黯然失色,脸上的神色也比刚刚多了几分沧桑与失落。
楚怀瑾和肖逸景面面相觑,看向夏墨翰的眼神中都透着一层冰雪,非常不善。特别是楚怀瑾,她差点想把手中的那杯酒,泼在夏墨翰脸上。酒杯都送出去了,迟疑了一下,她的手又缩了回来。
“我说呢,这还没有进门呢,就闻到一股让人恶心的人肉味,原来这味道是尊驾身上散发出来的。四年不见,这股让人讨厌的味道,倒是越来越浓了……”楚怀瑾说着,抽出和肖逸景缠在一起的胳臂,用手掩住鼻子。
夏墨翰的脸上,仍然像刚才一样平静。他举了一下酒杯,说:“多年不见,没想到你们二位,竟然走到了一起。如果晚春在天有灵,能够得知,她肯定会很欣慰。”
肖逸景微笑着说:“我们的事情,不劳夏总费心。作为故人,我倒是希望夏总尽快结束单身生活,娶妻生子,开枝散叶。毕竟夏氏的版图已经够广大的了。如果只有这些富可敌国的财富,却没有家人一起分享,不免令人唏嘘。”
夏墨翰听了,正要开口回应,却被楚怀瑾抢先了:“哼,他这样石头心的人,晚春一腔热忱捂了那么多年都没有捂热的人,他凭什么得到幸福,他凭什么娶妻生子——他也配?要我说,人渣配婊子,他就和那位上不了台面的绿茶婊,正好是一对。他们在一起了,也算是造福大众,为人民行善积德了。”
“楚小姐,你……”夏天实在听不下去了,瞪着眼看向楚怀瑾。
“我怎么了?我楚怀瑾作为沐晚春的闺蜜,起码在她临死前陪伴了她最后一场,还替她安排了身后事。我楚怀瑾所作所为,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也对得起晚春对我的情谊。可是你们呢——你们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却在哪里呢?
哦,我记得了,夏总在沐伯伯的葬礼还没有结束的时候,就去国外出差了。你那么忙,眼里除了钱财和利益,你还能看到什么呢?你连晚春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想起来不觉得羞愧吗?她为你付出那么多,可是你回应她的,却是什么呢?夏墨翰,四年多了,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你都不曾愧对自己的良心吗?午夜梦回,你都不觉得羞耻吗?”
肖逸景看到红了眼睛的楚怀瑾,不禁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说:“都过去了,那些不堪的往事,还是不要再提起了,因为提起来就是在不断地撕扯伤疤,这样,于你,或者晚春,都不是什么好事。”
楚怀瑾掏出手帕,拭了一下眼角,吸了一下鼻子:“有什么办法呢——我只要一看到这个人渣,就禁不住想起晚春当年遭受的那些令人发指的往事。如今沐家散了,除了我们,还有谁会记得她?还有谁会替她鸣不平?”
夏墨翰赧颜,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他撇过头去,却看到木兰和乔治夫妇正看向这边。不知道怎么地,一个念头冒了出来,夏墨翰问楚怀瑾和肖逸景:“晚春她,当真去世了?”
楚怀瑾和肖逸景听了夏墨翰的话,面面相觑,他们异口同声地质问:“夏墨翰,你什么意思?”
夏墨翰再次扭头看向木兰那冷艳高贵的面容,叹气说:“不知道为什么,我妈她,总说晚春还活着,甚至,我妈还说她见到了晚春,也听到晚春叫她‘妈’了……”
楚怀瑾哼了一声:“那是你妈幻听幻想了。想来不过是老人家年经大了,整日无事,一时伤怀,想起晚春的好了,一时精神恍惚,有了幻听幻想而已……夏墨翰,说起来,你们夏家,除了你妈对晚春还不错,其他人,全是狼心狗肺……”
楚怀瑾说完,就要拉着肖逸景走开,她实在不想多看一眼夏墨翰。
肖逸景让楚怀瑾先过去,他要单独和夏墨翰再说两句话。楚怀瑾狠狠地对着两人翻了个白眼,快步离开了。
肖逸景对着夏墨翰的酒杯碰了一下,扫了一眼夏墨翰,叹了一口气,说:“我曾经以为你心中全然没有晚春,真的很痛恨你虽然占有她,却不断地给她带来伤害。那时候,我一边嫉妒你一边厌恶你。特别是在车祸现场看到晚春惨不忍睹的样子,我真的,恨不得杀了你。
可是现在,看你的样子,似乎是自己报复了自己。听说这几年,除了工作,你一无所得。我想直到失去晚春后,你才有所触动吧?可惜的是,有的人,错过了就真的回不来了。逝者已矣,看在咱们曾经一起长大的情分上,我倒是希望你,尽快成家,结婚生子,开始新的生活吧……”
夏墨翰苦笑:“谁会想到,四年后,你会这样对我说。如果晚春还活着,她一定会很惊讶吧?肖逸景,你果然像晚春说的那样,是位谦谦君子——只是,你和楚怀瑾,怎么会走到一起呢——我实在不觉得,你们是一对璧人。她脾气太坏,嘴巴也很恶毒……”
肖逸景笑了一下,看向楚怀瑾,此时,她正微笑着和一位名媛交谈。
“其实,怀瑾她,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女孩儿,她直爽,豪放,仗义,无私,刀子嘴豆腐心……只是,不了解她的人,一时发现不了她的好罢了。”
夏墨翰耸耸肩膀,举了一下酒杯,点了点头。
肖逸景一路和人打招呼,来到了楚怀瑾的身边,凑近她的身体,低声说:“我们刚回到S市,一切都要小心谨慎。很多事情来日方长,不要急切莽撞,坏了她的大事,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楚怀瑾点头,虽然想要控制自己的身体,但是她的眼睛却不受大脑控制地看向了木兰那边。
“肖二公子,楚大小姐,你们,一起——回来了?”赵娉婷转过身来,不经意间,看到肖逸景和楚怀瑾同框,还如此亲密,端着酒杯的手,竟然有些不稳。
看到赵娉婷这样说,楚怀瑾愣了一下,反而主动挽住了肖逸景的胳臂,微笑着点头和赵千金打招呼。
三人客气了几句之后,赵娉婷就离去了。
看着赵娉婷的身影,楚怀瑾松开了肖逸景的胳臂,逗笑说:“肖二公子,你不觉得,这位赵千金,刚才看到我们在一起,她的脸上表现得有点失落吗?”
“哪儿有?”肖逸景扫了一眼大厅里的众人,“如果不是为了给你和她牵线,方便大家以后见面,我才不想来这样的场合呢?无趣得很。”
楚怀瑾拍了拍肖逸景的胳臂,说:“肖二公子放心吧,你的终身大事包在我楚怀瑾身上了,我今晚最大的任务就是睁大眼睛,帮你物色一位绝代佳人,让你尽快脱单,为你们肖家开枝散叶,繁荣昌盛!”
肖逸景不由得叹气摇头:“你呀,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还是这样的德性,当心真的嫁不出去。”
“我要真的嫁不出去,咱们就凑合凑合得了,反正大家从小玩到大,彼此都知根知底的,就算不能相亲相爱,也应该不会相恨相杀吧。”楚怀瑾说着,把肖逸景的胳臂挽得更紧了。
“楚大小姐,你要再这样贴过来,估计明天整个S市都知道咱们两个,好上了。”肖逸景说着,脸上显出无奈,“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人给我提亲说媒了……”
楚怀瑾生气地甩开了肖逸景的胳臂,翻了个白眼:“要不是因为今晚上,我没有男伴,谁会牵你的手呀?自作多情!”
“瑾姐姐,真的是你呀……肖公子?”露莎看到楚怀瑾的喜悦与兴奋还没有缓冲过来,她脸上的喜悦突兀地凝固了。
“你们两个,在一起了呀?”露莎的脸上,分明显出了失望。
楚怀瑾看出了露莎的心思,忍俊不禁,“扑哧”一声笑开了,她弹了一下露莎的脑袋:“怎么,我们两个不合适吗?还是说,我们两个在一起,你不开心?”
肖逸景听到楚怀瑾这样逗露莎,不禁摇了摇头。
“哪有……”露莎低声说,“不过是多年不见,一时忽然看到你们在一起,有点,意外……”
楚怀瑾把嘴巴凑到露莎耳边:“怎么,你还是喜欢他呀?”
露莎抬头看了一眼肖逸景,撇了一眼嘴巴,迟疑了一下,到底重重地点了点头。
把露莎拉到一边,楚怀瑾坏笑着对露莎说:“刚才我是逗你玩呢!我和肖逸景,也有好久没有见面了,我们两个也是刚回国,因为参加今晚的宴会没有伴儿,我们两个才临时站在一处的。你呀,想多了!”
露莎听了,兴奋得差点要蹦起来,她对着楚怀瑾的脸蛋狠狠地亲了一下:“谢谢你,瑾姐姐!”
“谢我作什么,我和他好久没见了,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单着,更不知道他心里有没有别人呢。没准儿,他在国外的时候,已经和别人相亲相爱了,甚至同居了,没准,正要奉子成婚呢。”楚怀瑾故意对两眼放光的露莎,浇了一盆凉水。
露莎狠狠地瞪了一眼楚怀瑾:“他不是那样的人!如果他有心悦的人,他肯定会把她带回来的,还会拉她参加今晚的宴会,把她介绍给大家认识。更不会隐瞒大家的……”
楚怀瑾唏嘘不已:“哟哟哟,说得好像你有多了解他似的。男人呀,都是一个德性。那,大多都是你表哥夏墨翰那样的……”
“他不是!”露莎这回是真的生气了。
“好了好了,你说他是他就是,你说他不是他就不是。”楚怀瑾不由得叹气,她怎么就没发现肖逸景的好呢?
“瑾姐姐,一个男人好不好,不是用眼看的,是用心看的。肖二公子,就是个好男人。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就已经,已经凡心暗许了……”露莎一边说,目光一边追随肖逸景的背影。
他还是当初的神采,风度翩翩,谦恭和蔼,只是看一眼他的面容,就觉得心如春风吹过,
舒畅温煦。
“好吧,就算他是单身,就算他是个好男人。可是我告诉你呀,刚才我看赵娉婷看他的眼神,我恍惚觉得,她也好像,看上他了。你可想想看哦,那可是才貌双全的赵千金呀,你看她的出身,她的气度……啧啧啧,你的对手,非常强大!”楚怀瑾再次泼了一瓢冷水。
“男未娶女未嫁,谁能俘获肖公子的芳心,那就各凭本事吧!”露莎说着,和楚怀瑾碰了一下酒杯,一饮而尽。
楚怀瑾看着露莎那豪迈的言行,觉得她把俘获肖逸景当成了一项大业,怎么着,都有一股“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悲壮。
是的,就是悲壮。想要俘获肖逸景这只老孔雀,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他的心,就好像是一块铁板,谁能撬得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