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风雪凉凉。
沈定西怔怔看着远方,他赢了刘奇,却难以开心起来,不仅仅使云烟的离去,还有赢了刘奇后,即将面对的更大困难。
不知为什么,沈定西不由想起了此时躺在了唐树人坟头边上的李贤,想起李贤回齐天城问他的话,问他沈定西什么时候可以为自己活一次,问他沈定西什么时候可以干净利落一些。
想着想着,沈定西嘴角扬起苦涩的笑容,他知道,如果他可以干净利落一些,真的可以免去很多麻烦,如果他有东方冶一半的冷漠,也不会有今天的局面。
归根究底,沈定西放不下心中的和字道,于是注定会多一些愧疚,还不能说出来,只能自己扛着,死都要带进坟堆里。
“定西,酒热好了,喝一杯吧。”沈定东将一杯热酒端到沈定西面前。
今生已经无望再站起来的书生回过神,赢了刘奇后,他两鬓的白发多了很多,话也少了很多。沈定东以深厚的修为,已经看出,自己的三弟时日无多,按理说,这种糟糕的身体状况,换做其他人,早已卧在床上。但是,沈定西却还能带军远征周陈王朝,不单单使为刘楚因造化术颠倒阴阳而受苦受难的百姓要一个公道,更是要阻止仙域的重大阴谋,这是沈定西的和字道,在支撑着沈定西那仿佛一碰便朽的身体。
沈定西低头看了一会儿眼前的热酒,开口徐徐说道:“李贤曾问我,什么时候可以为自己活一次。到了今天,我才发现,我终究不能为自己活一次,这种命从拜入太阴宫那一刻,便已经写下,从二十年多年前西垒壁那一战结束,便不能再更改。时至今日,我的命已经不再是我自己说了算,所以能多活一分,我便不能因私欲而少活一分,还是帮我换一杯茶吧,大哥。”
沈定东闻言一愣,然后他右拳顿时紧握,随后又迅速松开,故作温柔地笑道:“好的,你等一会儿。”
待沈定东转身离去,沈定西掀开盖在双腿上的毛毯,淡淡说道:“开始布置吧。”
话音一落,七名面带银色面具的人出现在沈定西面前,为首的一个人犹豫了一下,沙哑问道:“先生,真的要如此吗?代价太大了。”
沈定西淡淡一笑,道:“对很多人来说,短短百年,最痛快不过大醉三万六千场,可是对我来说,最重的还是太阴宫面前那块刻了了昌盛天下四字的石碑。时至今日,该了结的私人****,也了结了,也到了该还愿的时候了,到了对得起老师曾在我那柄白扇上写下的四海升平四字了。”
话落,沈定西对七人作揖,然后低头一拜,七人连忙让开,沈定西也不说什么,再抬起头时,他郑重道:“沈定西斗胆,请七位赴死,请七位借我七年没法还的时间。”
最后一个字落下,带着面具的七人毫不犹豫的站成七星位置,然后从须弥芥子中唤出需要的东西,布置在周边,续而,七人,自。焚气海!
沈定西也在此时拿出玉板,咬破食指写画起来,七人浑身出现晦涩难懂的阵纹,为首的那人忍着气海焚烧的痛苦,笑道:“若非先生,我七人早已身死,使先生让我七人活到了现在,还了却了心中所愿,何来借字一说?”
跟着,站在最后面的那人揭掉面具,那是一张少女的面庞,只是,她满脸的伤疤。只见她吐了吐舌头,做了一个鬼脸,娇笑道:“先生,谢谢你那日亲手为我做的纸鸢,今后不能再伴先生左右,望先生保重身体。”
太阴宫的小树林里和云华宫的某个地方。
韦松看着某颗突然明亮起来的星星,微微一笑,自言自语道:“龙攀登云沈定西,算无遗策定江山,今夜过后,你才真正配得上这两句话。”
东方冶先是一愣,随后仰头哈哈大笑,续而点头大声道:“好好好!七星续命阵,你果然留了一手,条件如此刻薄的七人都被你找到了,好!这样才好!我与你的第十局,这样才有意思!”
皇宫齐天殿。
张远志也看到了那颗星星,他捻指掐算了一会儿,随后神色阴晴转换不定,没一会儿,他不言不语,只是转身作揖朝着某个方向深深一拜。
讨伐周陈的大军里。
沈定西缓缓飘了起来,慢慢飞到了七人头顶,他紧闭着双眼,不悲不喜。
感觉到异常气息的沈定东连忙追出来,看了眼前这一幕,手中的茶杯猛然坠落到雪地上,滚烫的茶水迅速融化茶杯附近的积雪,然后渗入地里,覆水难收,沈定东悲恸地喊道:“定西!”
沈定西闻声缓缓睁开双眼,看着满头白发的沈定东,他微微一笑,不言语。
玄武神州海边,一个刚刚登岸的老人看到那颗星星后,缓缓闭上眼睛,喃喃自语道:“何苦,七年时间换永不超生,我这个劣迹斑斑的老师,怎么会有你这么天真的学生?昌盛天下那四个字,只是我的遮羞布罢了,你怎么真的相信了呢?”
太皇玉完天,太金堡。
刚被龙渊剑灵拜为少主的沈平安,心脏没理由的抽痛了一下,然后他鬼使神差的拿出了一柄折扇,打开后,四海升平四字落入眼里。这一刹那,沈平安忽然感觉憋得慌,就像是一个弱水的人,难以呼吸,心中念道,为什么会这么不安?怎么回事?
只是,沈平安很快将这股不安压下,迅速调整过来,他合上折扇,随后用折扇在松纹赤霞上轻轻一点,松纹赤霞跟着慢慢消失在众人的眼里。
再出现时,松纹赤霞已经在包围圈意外,一干修道人完全没弄明白什么情况。
“嗯,怎么下雪了?”一个仙人忽然抬头看着缓缓落下的雪花,不解地说道:“太皇玉完天不可能下雪啊?”
白玉楼忽然双手快速捻起法印,所有紫阳宗的人身上刚散发出淡蓝色的光晕,天空忽然挂出一道彩虹!
彩虹之下,上千人吭都没吭一声,便闭上眼睛倒下,仿佛是为眼前的雪景所倾倒。
诛仙三式,一剑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