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夫姜懿卫在世时,跟沈平安讲过很多圣武山的事情,自然也不乏圣武山出过哪些名噪一时的人。
所以,第一次离开圣武山的禁地镜花水月后,沈平安就在猜测湖心亭的神秘前辈是何人,最后觉得是圣武山上一任掌门的可能性最大,原因在于两点。一是圣武山掌门的佩剑天谴剑,二是神秘前辈自说是圣武山的罪人,联想圣武山五十年前离奇消失,也就正中下怀。
却不想,神秘前辈是圣武山最惊艳的弟子,太叔一,那个一句“天太低,让我不能飞”,从而让天道降下石碑,批明圣武必亡的太叔一!
话一出,沈平安呆住了,久久没回过神来,只能说实在太意外了,换谁,敢想,守着镜花水月的人,是一万多年前的惊艳人物?这世上除了神族,有谁能活一万年多年没死?哦,还有奈落真人李清远,至于儒祖黄举芳、道祖纵千古以及武祖横八荒三圣还是否存世,就不得而知了。
“怎么?在想要不要继续跟我这个罪人说话吗?”太叔一的语气有些自嘲,隐隐透露着些许悲凉的味道。
回过神来的沈平安,连忙朝小亭作揖一拜,诚声回应,“弟子不敢,弟子只是有点儿不敢相信,太叔师祖还活着。”
“活着?呵呵,对我而言,还不如死了。”太叔一的声音很低落,神情怕是也很黯然,他想起了圣武山的覆灭,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只因为师父曾对他说过,这辈子都不能离开镜花水月,就算圣武山真的覆灭了,也不许,否则,踏出镜花水月之日,就不再是圣武人之时。现在想来,当初就应该不当圣武人,也要现身保住圣武山,就是因为那并不长的犹豫,让深爱着的圣武山成为了过去。末了,太叔一轻叹了一口气,自惭道:“你无需称我为师祖,太叔一以前是罪人之身,现在也是,而且,我入牢前不曾带给圣武山一分荣耀,反而带来了灭门之祸,如何当不得师祖一称?”
沈平安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如何安慰才好,想想,干脆另起一个话题,好将太叔一从自责中带离出来,问道:“那我该如何称呼前辈?”
太叔一沉默了一会儿,淡淡道:“也莫叫我前辈了,以后,你唤我为兄吧,这是最好的称呼,如果为难的话,就直呼我名讳吧。”
沈平安不是迂腐的人,想了想,知道太叔一不敢以长辈自居,朗声笑道:“小弟沈平安,见过太叔大哥。”
“你到是颇有个性,我还以为,你要纠结一阵呢。”太叔一的声音清朗了一些,似乎有些喜悦,以前能进入镜花水月的人,哪个听了他的名字,不是执弟子礼恭恭敬敬唤一声师祖的?就算他说了,不敢以师祖自居。
沈平安乐呵道:“我也是才入圣武山不久,否则恐怕也不敢称呼你为兄长。”
说着,沈平安顿了顿,接着脸上露出尴尬的表情。太叔一好像能把沈平安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问怎么了,沈平安讪笑回应说,想请太叔大哥喝一壶酒,须弥芥子不知怎么的,用不出来。
太叔一闻之,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让沈平安摸到不到头脑,太叔一为什么会大笑。片刻,太叔一和蔼道:“你不过是元神来到镜花水月,如何能用须弥芥子?你若真想请我喝酒,等真正能来镜花水月时吧。”
沈平安点了点头,把才准备好不久的问题扔出口,“太叔大哥,你上次说过,不是掌门,根本来不了镜花水月,我师父不是掌门,你怎么知道他的?”
“圣武山还没消失时,圣武山有谁,我都清清楚楚,况且,姜懿卫那小子很不错,我能知道他,也就不奇怪了,沈平安,你想问的,应该不是这个吧?”
沈平安咂舌,心道不愧是活了一万多年的人,一眼就看穿了我想顺藤摸瓜,拍马屁道:“不愧是太叔大哥,小弟佩服。”
话音刚落,太叔一就温和说道:“你小子心地不错,这个情我领了,不过还是要告诉你,不用费心思安慰我,我是一个罪人,这一点,我时时刻刻都知道,如果能再来一次,即便不当这圣武人,我也要离开这里,保住圣武山。”
沈平安沉静几息时间,坚定道:“听大哥这么说,似乎清楚五十年前,我圣武山发生了什么事情,就五十年前的事情来说吧。我不知道一万多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师父也没跟我提起过,但是,我想告诉太叔大哥,太叔大哥的师父,让太叔大哥呆在这里,一定是有用意的。不知道太叔大哥是否听过一句话,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觉得,太叔大哥留在镜花水月,何尝不是给圣武山留了一线生机?正所谓,有失便有得。”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师父,难道你是认定了这个局面,才命我无论如何都不准离开镜花水月吗?”太叔一喃喃自语,不知适合表情,“如果这是劫数,那么,是不是我即便现身了,圣武山还是躲不过?反而,镜花水月会因为我的离开,与圣武山一起消失?”
“没错!我认为就是这样!”沈平安铿锵有力地附和道,事实已经发生,无从更改,与其为已经发生的事情,永远自责,活在内疚中,不如把精力和眼光放到前方。
话音一落,太叔一没有再说话,陷入了很长的沉寂,沈平安也耐心地等着,他觉得,这是一个解开太叔一心中枷锁的契机,他不想再弄清一万多年前发生了什么,也不想去查明太叔一被困在这里的原因,是否真的是为圣武山留下一线希望,他只知道,罚一个人在一个地方,孤零零的活一晚多年,已经够了!这个人又不是罪大恶极,谁没年少轻狂过?又不是犯了什么滔天大罪,非得困死在一个地方才行。
不知道过了多久,从湖畔到湖心亭的大雾忽然散开,跟着,传来太叔一悲恸地呼喊声,沈平安也看到,一个人,仰头跪在地上。
“师父!弟子愚笨,今时今日,才明白你老人家的用心良苦!当时你若如实告诉弟子,以弟子的脾气,肯定要现身!所以,你才拿弟子最喜爱的圣武山来压着弟子!师父,你放心,既然拿弟子已经醒悟,一定不会让你的苦心付之东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