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天之上劈下灭世雷霆,让一些在屋外看异景的平民百姓顿时脸色煞白,齐天城建城以来,从未遭受雷击,现在第一次就要城内千万人遭殃吗?
但是,下一刻,峰回路转,一株桃花树沐浴雷霆而生,硬生生把无数修道人都惧怕的天罡紫雷挡住,并且越来越壮大。
天罡紫雷连降二十八道,桃树摇摆二十次,摇了满城桃花。让一些修道之士惊讶的是,这些桃花瓣还不是移神境的显化手段,是真正的桃花。
几百年不出山的伏汕棠,出山便是一剑显造化,让世人明白,为什么他年轻时的名号叫中山玄剑。
不过,伏汕棠接下二十八道如此恐怖的天罡紫雷,体内真元激荡,他看似表面平静,实则很不好受。
待二十八道雷霆过去后,伏汕棠手腕一翻,空中那柄桃树迅速缩小,最后再化成一柄桃木剑,跟着凭空消失,出现在伏汕棠左手上。
此时的桃木剑上,有七八处裂纹,裂纹处透露着连绵不绝的死亡气息。
伏汕棠轻轻一叹,很是惋惜。
当年霓裳死在他剑下后,他便立誓,终生不再用铁剑,或者开锋之剑。所以,他折了一截桃树枝干,做了一柄只有剑形而无剑刃的桃木剑,随后以身以情养剑四百余年,居然让桃木剑有了灵性,有了生气。
只是不想,经安公子连降天罡紫雷二十八后,桃木剑的灵性和生气也被毁了,最多再等三日,等灵性和生气全部消散,这柄桃木剑便会自断。
沈平安横眉冷眼,道:“这只是一个开始,伏掌门,你不可能赢我,至少现在,没人能赢我,所以,你最好还是让开。”
伏汕棠仿佛没听到,左手上桃木剑再次飘起,立于胸前,剑尖对准沈平安,满城桃花瓣悉数朝沈王府飞来,冰寒入骨的风雪中,阵阵花香满城醉,淡笑着说:“一剑还没有完呢,何必着急。”
“一剑花满冠,一截桃枝花满城,满城桃花飞满天;沈平安,这天上共有一千余八百截桃枝,一截桃枝有花十万八千,一花五瓣,一瓣便是一剑,一剑三十六变化,你若能接下,我就承认,今晚的你,是天下第一,并且不再拦你。”
沈平安脸色凝重,即使现在处于一种很玄妙的境界,但是伏汕棠这一剑,却给他一种密不透风,躲无可躲,避无可避,还挡无可挡的感觉,这便是圣地九霄山剑宗掌门的实力?
见沈平安不答,伏汕棠继续说,“你要想好,这一剑,一旦出去了,如果你接不住,纵然是我,也无法收剑。”
沈平安深吸一口气,看了看右手上的树枝,他知道,伏汕棠这一剑,绝对是他所遇到了一座高山,一座换在平常时刻,只能仰望的高山。
一旁的姜懿卫没时间悲伤沈定东背着一去不还的绝决,凝重道:“平安,不可意气用事。”
沈平安嘴角一扬,看了一眼漫天飞舞的桃花,连下落的大雪都已经被阻隔,斩钉截铁地回答,“师父,我跟着你修道学剑时,有一天,三叔对我说,修道路途上,会有一座又一座大山挡在面前,如果投机取巧绕过去,哪怕一座,那么所修之道,便会留下残缺,今生都难有大成就。现在,我面前就出现了一座比摘星山还高的山,可是我必须爬过去。”
姜懿卫教训道:“胡闹!你若修的是勇字道,我不会拦你,你要相信为师,此次退让不会让你的道有残缺。”
沈平安转头看着姜懿卫,微笑道:“圣武山八道,仁、义、礼、智、信、忠、孝、勇,就师父所说的勇字道而言,可以分很多种,譬如永进无退,又或者放下二字,都是勇。但是,师父,虽然孝字道也可以分化,可是,在我心中,孝字道,没有分化啊。”
姜懿卫心头一震,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无言以对,无言可劝。
片刻后,姜懿卫退了一步,沈平安眼露谢意,轻笑道:“谢谢师父成全。”
姜懿卫轻叹一口气,看着沈定东三人离去的方向,他举步走到被困在昆仑山中的李诗珊,李诗珊捂着嘴,静静地看着儿子。
姜懿卫迟疑了一下,终究没破去结界,道:“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圣武山八道里,平安所修的何止一个孝字。天道,不该如此薄待沈家。”
说完,姜懿卫看了看手上的松纹赤霞,又道:“当年我入门先修勇字道,三十年后离开师门入世历练,师父将松纹赤霞传给了我,后来,我自己再修信字道,在沈家呆了这么多年,信字道总差一点才能圆满。我一直以为,是因为当初没有救下定南,才留下了残缺。现在我知道了,我答应过定东,要护沈家周全,却独独忘记了定东,他也姓沈。至始至终,我没有在他身边,替他守一剑。”
说到这儿,姜懿卫把松纹赤霞插入地里,抬手吸来沈平安的破天谴,跟着,他举步离开,轻声道:“诗珊,松纹赤霞,今日起,传给我徒沈平安,我若此去不反,请你告知他,查明圣武山消失的原因,倘若圣武山真的已经覆灭了,他就是圣武山的掌门,他要还仁义于天下的宏愿里,不能少了重新壮大圣武山一事。”
妙法和尚就地盘坐,悲天悯人,一滴泪水话落,他伤感道:“这是小僧最后一世,地狱之景却愈加凄楚。有人心中有庙有佛,却要小僧亲眼看到佛倒庙塌,如何四海升平?小狐狸,小僧该怎么做?”
一片桃花瓣徐徐从空中落下,飘到伏汕棠面前,飞来飞去,就是不落地。
伏汕棠眼神温柔地伸出左手,桃花瓣才落到手掌了。伏汕棠没有看沈平安,看着手心上的桃花瓣,淡淡道:“你的气息告诉我,你决定要接这一剑了,是吗?”
沈平安认真道:“是,如果我接下了,希望你遵守诺言。”
“伏汕棠从不食言。一花一剑,一剑一往昔,念裳,去。”言罢,伏汕棠朝手心的桃花瓣轻轻一吹。
桃花瓣缓缓飞向沈平安。
而天空,无数桃花瓣也转动起来,跟着形成一个大龙卷,蜿蜒而下,浩浩荡荡。
这一剑念裳,集伏汕棠归元大圆满金刚不败、移神大圆满显圣以及出尘大圆满一木支山。玄榜之上,唯一一个得三个大圆满的人,以几百年的思忆悟出的一剑,沈平安该怎么接?
在这个紧要的关头,安公子却闭上了眼睛,他想起了很多事情,依稀记得三岁时,骑在爹的脖子上尿了一次酣畅淋漓;依稀记得七岁时,打了平明百姓的一个儿子,回家后被爷爷狠狠教训了一顿;依稀记得,好多好多。
花瓣已经离沈平安越来越近,沈平安却还不见睁开眼睛。
你不就是想学我的本事吗?用不着这么煞费苦心,其实这两块玉简本来就是给你的,不过现在给你也无妨,切记不可让他人知道。
这两块玉简,一个是上古绝学四圣印,一个是三式摘仙手的感悟。
“以我现在的状态,应该可以吧?”沈平安缓缓睁开眼睛,他左手一翻,再压,一座迷你昆仑山降下。
接着,沈平安将右手的树枝射向头顶的桃花云,“开棋盖。”
树枝没入,桃花云阵阵涟漪,八方散开,朗朗星空再现。
只见安公子右手高举,作捻子状,高声道:“天为棋钵,星化子,大地为盘,唯我能下!冲!”
昆仑山被无数花剑击溃。
地上,安公子脚下的太极图光满一闪,化作一个巨大棋盘,将整座沈王府囊获。
夜空,一点星芒随着安公子右手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