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头峰上,他就有一种感觉,他们的相遇不是一场简单的相逢,难道真是上天注定的宿命?
这一夜,他坐在她的身边,坐了一夜。
天一亮,他就准备去上朝,离开的时候看到那个叫长溪的宫女,便顺手带走了她,在得知她原本是在司衣局做事的之后,便将她重新调回了司衣局。
早朝上,终于敲定了选拔大祭司的所有细节。
快到巳时的时候,朝会终于结束,他才刚刚走出太极殿,便看到霖学士一失沉稳的跑了过来。
他问道:“怎么了?”
霖学士一路跑来,气喘吁吁的话都说不连贯:“快,快!陛下,宁美人快要……快要把雪姬打死了。”
“什么?”君墨一惊,“怎么回事?”
“哎呀。”霖学士一把拽着他往春华殿跑,边跑边解释道,“她说雪姬没有去给二后请过安,罚她是皇后的旨意。”
君墨眼中射出一道寒芒,这个宁溪太得意忘形了,不止是她,连宁家也是,当初扶持他们,一是为了打压皇后,一是为了打压忠友王,岂料他们还真的以为自己可以无法无天了。
还未进入春华殿,就就听到了那皮鞭打在皮肉上的声音。
“住手!”他加快脚步冲进去,一脚将那行刑的太监踹到在地,将雪姬拉到了怀中,瞥见了她忍痛咬牙的模样,一刹那,他觉得她也是有性格的人。
对于此事,宁溪张口闭口都是皇后授意,此时的雪姬无名无份他也不打算深究,只是将她训斥了一顿赶走了她。
他昨天在春华殿呆了一天,惹了她们妒忌,而她没有名分自然会被那些人欺负。
君墨沉默了片刻,认真的说道:“朕封你个贵人吧!”给她一个高于宁溪的位分,她便不必再受宫中美人欺辱。
谁知她竟坚决的摇了摇头:“你我只是各取所需,我不要什么名分,你亦不用册封我什么,待他日我寻到抑制寒毒的方法,自会离开你。”
她重复着这已说过无数遍的话,将他推开了。
她和初见之时依旧没什么区别,冷冰冰的神色,冷冰冰的言行,她的态度并没有因为他们的几次肌肤之亲而产生什么变化。
而他,却不一样了,他看着她,很想知道她在想什么,也很想知道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她是谁。
最终,这些话他一句也没有问出口,踌躇片刻,说了一句:“明日清晨,莫忘了去母后那里请安。”
她根本没有感谢他也没有要留他的意思,他亦不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出了春华殿后他朝慈安去了。
既然她拒绝了他的册封,那么就须另一种方法保护她,不然宫里的那些女子必然还会接二连三的找她麻烦。
进入慈安宫,孙太后正躺在榻上小憩,看到他进来,叹道:“今个儿什么风?竟把皇帝吹来了,哀家还以为皇帝把哀家这老太婆忘了呢。”
他连忙赔礼:“母后严重,儿臣怎么会忘了母后呢。”
孙太后上下打量他两眼,微微一笑:“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都说知子莫若母,看来是真的。”他笑着坐到了孙太后身侧。
孙太后纠正道:“是知子莫若父。”
他笑了笑没有再着话茬说下去,他为孙太后斟了一杯茶,说道:“儿臣今日来是有一事相求。”
“求哀家?”孙太后有些奇怪的看着他,问道,“什么事?”
君墨说道:“前阵子儿臣抱回一个闯宫的女子,母后应该知道吧?”
孙太后轻点了一下头表示知道,他接着说道:“儿臣与她山中相识,她是个孤女,没什么权势,到了这宫人总是被人欺负,儿臣便想请母后帮忙……”
“你的桃花债哀家不管。”不等着他说完,孙太后就打断了他的话,“她是你的女人,你若是有心想护,谁能欺负她?这宫里还没有贵人,你封她个贵人,看谁敢欺负她?如有还有,你就把顾倾国废了封她个皇后,你看谁还敢欺负她?”
一听孙太后提起废后,他稍微有些沉默,但很快就打起精神笑道:“母后,儿臣……儿臣是想封她为贵人的,可是被她回绝了,雪姬她……生于山中,是那种与世无争的性子,若是不顾她的意愿下旨册封,她会生气的,而且……她终究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家族可以依靠,宫中不少朝臣的女儿,她们仰仗着家族是不会怕她的,儿臣忙于政务不能时刻在她身边,所以……所以只能拜托母后,请母后照顾她。”
孙太后安静的听他说完,随后问道:“阿墨,你对这个叫雪姬的女人,动情了?”
他抬起头,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母亲的问题,他对雪姬的感觉还有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不是一个词就能够简单概括的。
见他沉默,孙太后催促道:“说话呀,你不说,母后可不帮你。”
他知道母亲是希望他能移情别的女人忘掉顾倾国,可是对雪姬和顾倾国是不一样的,他对雪姬的感觉似乎更复杂一些。
“她……”他支支吾吾好一会儿,终于开口说道,“她是个特别的女子,儿臣总觉得和她的相遇是命中注定。”
“那就是在乎了?”孙太后替他总结一番,问道,“你是打心里在乎这个雪姬,不是像其他女人那样……对吗?”
君墨看向孙太后,郑重的点了头:“在乎,她很重要。”
孙太后松了一口气,端起他倒给她的那杯茶喝了两口,笑着说道:“好,母后帮你。”
“多谢母后。”
见他终于又有了在乎的女人,孙太后心里高兴,脸上也满是笑容:“中午留下来陪哀家用膳吧。”
他点头应道:“是。”
孙太后心情实在是好,吩咐厨房做了一桌子的菜,而且样样都是他爱吃的,用膳时,孙太后问道:“阿墨啊,你答应哀家的孙子,可有动静了?”
他有些愧疚的不敢去看愉悦的孙太后,他知道母后的好心情全是因为雪姬,可他对雪姬的感觉很复杂,全然不似那纯粹的男女之情,而雪姬也早就说过不要爱上她这一类的话,更何况她还是妖,再怎么特别依旧是妖。
他尽管在乎,却也不是母后心中所想的那种在乎,
孙太后的盼孙心切,让他感到巨大的压力,面对孙太后的问题,他说道:“母后,儿臣既然答应了您,自然会做到,您不必心急。”
“哈哈……”孙太后以为他是害羞,难得的开怀大笑,“阿墨啊,能和自己心爱的人一起生儿育女,那是这世间最美妙的事,一个生命因两个人的爱而诞生,一起参与一个生命诞生与成长,那是这世间最美妙最幸福的事,母后这一辈子最开心的,就是有你。”
听着母亲絮絮叨叨的说完这些话,他觉得眼睛有些湿润,他羡慕自己的父皇,他得到了母后全心全意的爱,也羡慕自己的母后,能因被爱而露出幸福的笑脸。
他羡慕年幼时与父母三人相处的温暖时光,他已经不是一个孩子了,他想变成父皇那样的慈父。
可是……
他所深爱的那个女子,态度决绝,一碗又一碗的避子汤伤害着自己的身体,只是不想和他有一个孩子。
他感念母亲对自己的关怀,夹起桌上的一块鱼肉放到了孙太后碗中,说道:“母后,吃菜。”
为了不打扰孙太后的好心情,他一直让自己笑着。
直到离开慈安宫,他这才收起笑容,露出满心的落寞。
老太监见他停在宫道间闭目叹息,不由得担心起来:“陛下,池塘里荷花开的正好呢,去……走走?”
荷花?
十年前的那个夏天,荷花开的也很好,空气中弥漫着荷的清香。
凉风吹动了翠柳,露出了少女天真的脸庞。
他犹记得,那天顾倾国一身红衣,火一样的热烈,待她走进,身上却是荷的清香。
红衣映着骄阳,点燃了那个夏,也点燃了他的心,可她含笑的眸子里全是大哥君卓的身影。
他喜欢她的笑容,可似乎,从他拥有她的那一刻开始,她脸上的笑容就再也不见了。
老太监见他发呆,担心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他轻轻叫了句:“陛下?”
他回过神来,说道:“去芳华殿。”
穿过长长的宫道,当他们终于走到长宁宫外的时候,他却停了下来。
随行的人都小心的低着头,没有人敢开口问他什么。
他在长宁宫外犹疑了好久,终于开始推开宫门走了进去。
他见到芳华殿中的顾倾国,那个本有着明媚笑容的女子,可是如今,虚浮的华贵之下,是一个满腔怨气的妇人,甚至是……有些狠毒。
顾倾国见他进来,斜瞥了一眼,讽刺道:“怎么了?为你的美人儿兴师问罪来了?”
他愣了一下,这才想起上午宁溪惩罚雪姬的事情来,他接过话问道:“真的是你授意宁溪去鞭笞雪姬的?”
“是啊!”顾倾国步态妖娆的走上前,说道,“当初你只是下旨不许本宫出宫一步,却没有说不许她人来看本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