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悄然降临,京城府除了北边的院子,其他地方都是灯火通明。
路上,每隔三米处有一方矮石柱,石柱上方嵌着会发光的明珠。京城府里恍如白昼,一片安静祥和。
几个身上穿着白色长裙的姑娘从路上走过来,一路说说笑笑。姑娘们都是青春正好的时候,脸上洋溢的笑容别提多灿烂美好了。
突然一阵夜风刮过,姑娘们的裙摆摇摇曳曳,像是盛开的莲花。
其中一个绾正发髻的姑娘揉了揉眼睛,“你们刚刚看没看到什么东西?”
旁边的长发姑娘笑她:“莫不是你出现了幻觉,刚刚有什么?”
那姑娘撇撇嘴:“就是有一道影子,一闪而过。”
她身侧的姑娘挽住她的胳膊,“走吧,该回院子去了。多半是你看错了,这里哪还有什么人。”
几个姑娘一同离去。
刚刚那姑娘并没有看错,那一闪而过的影子,就是阎君。
阎君身上是漆黑如墨的长袍,长身而立,似松竹挺拔。他等到几个人离开以后才继续前进。
古裔肆跟他说明了京城府的地形图。所以他已经明确了巫夏了所在地。
他的速度极快,根本无法捕捉到他的身影,就像是一道流光。
没多久,阎君就来到了目的地。
这是整个京城府里最华丽的院子。
不过,也是最安静的。
巫夏不喜人多,所以这里没什么奴仆。偌大的院子,一共不到五个人。
除却巫夏和那个女子,仆从只有三个。
所以阎君来的时候,很容易就进来了,没有惊动任何人。
阎君无法确定古典在这个院子的哪个角落,只能凭感觉去寻找。
当然,阎君也没有盲目。他留意着附近的树,因为巫夏身边总跟着那些阴魂不散的夜鸦。以防万一夜鸦报信,所以阎君格外警惕。
昨天,巫夏回了京城府,还带着一个女人,不出意料的话,那个女人应该就是古典。
这里离长老阁很近,在他行动之前,古裔肆给他消息,巫夏已经带着那个女人从长老阁里出来了。
长老阁是整个京城府的中心,也是最高的地方,是一座塔。
阎君走在廊道上,一路无人。只有细微脚落在地面的声音,不仔细听根本听不见。
走着走着,突然到了岔路口。
左右各有一条路,向着不同的方向延伸。
阎君皱起眉头,他抿了抿唇,最后走向了右边的那一条。
并非是他考虑后的答案,反而是一种奇怪的感觉,鬼使神差一般。
仿佛提前知道,那边就是正确的路。
廊道一开始细窄,走到后面反而开阔。眼前是一间院子,许许多多的银杏树在院子里。
这条路的尽头,就是院子的正中央,也是最大的那一棵银杏树。
阎君停下脚步。
他看着前方,看见了那棵银杏树,看见了……树下的人……
那个人背对着他,墨色的长发被风吹扬起来,像是一条墨绸被风吹散起来。
她的身影朦朦胧胧,好似是虚幻的一场大梦。
他动了动喉咙,嘴里吐露出两个字来:“古典……”
背对着他的那个人,转回过身。
明明是很快的动作,可就像是被摁了减速了一样,一帧帧、一瞬瞬、一幕幕、让他能够看到每一个瞬间。
并非是时间暂缓了,而是他才看到如此。
大概是因为……一眼万年吧……
那是古典,她身上穿着她从来都不喜欢的白色。院子里有明珠发光,照亮了古典。她的面色苍白,唇色很淡,她的眼睛上覆盖着白绸。
她瘦了很多,看起来好似风大一些就能把她吹跑。
白色的衣裙穿在她身上显得空荡荡的。
因为瘦了,肩膀和锁骨更加凸出,骨骼的形状都能看得见。
就这么,无声无息。
在夜色下,在明珠的光辉里,在寂静的院落中,在一片银杏树的包围里……
他们,再遇了。
“扑通……扑通……扑通……”
已经空荡荡的左侧胸腔里,似乎又有什么开始跳动了。
一下一下,很用力。
明明已经缺失了心脏,可是此时此刻他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一下一下,很有力。
他的眼睛里乍现起无数流光纷飞,那么亮,亮的比明珠更甚,比星子还要闪耀。
那种本能!他没有丢!
他向着那个身影奔跑过去,拼尽全力!也要拥住那个人!
当那个人被真正纳入怀中的时候,阎君才放松了些。
他紧紧抱着古典,将脑袋放置在她的颈侧,鼻息间是古典身上的气味。
“古典……古典……”他一遍一遍唤着她的名字,声音都在发颤。
天知道他到底有多思念她!
这短短的十几天时间,仿佛就是千万年的光阴!
他以为自己没了感情,可是当看到古典的刹那全部复苏!
那颗心脏并未消失!
一直都存在着!
就在他的胸膛里,炙热着!努力着跳动!
为了她!
一切都是为了她!
因为她是古典!
是他此生唯一的信仰!
是他永恒唯一的希望!
是他永永远远、生生世世、永恒不变的挚爱!
他怎能失去她呢?
“古典……你有没有事?你有没有受伤?你还好吗?你的眼睛怎么了?为什么要用白绸绑着?”
阎君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他这才送了送手臂,抬起手覆盖住古典的眼睛。
隔着一层白绸,阎君还记得古典的眼睛,漆黑如点墨,一种仿佛深渊的黑色,那样致命危险又引人沉沦。沧海桑田都在她眼里,亘古洪荒也在她眼里,荒凉冰原也在她眼里……
那双眼,是那样的神秘。
也是他爱着的,古典的眼睛。
他伸手扯下了古典覆眼的白绸。
白绸被人摘下去,古典一直紧闭着的眼睛睁开来。
阎君的瞳孔紧缩成针,“你!”
那双眼睛,瞳孔不自然的扩散,已经黯淡了颜色,无法聚光,里面充斥着空洞与茫然。
已经……失明了!
“你的眼睛!”阎君颤抖着手,他浑身上下都在发颤。
古典的眼睛……瞎了……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