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绝虽然年纪不大,好在心性理智成熟。他没有听取梁鸿的话。任何人说的东西,往往都是一面之词。想要了解真正的一切,必须两相对比。不然,你所知道的,都只是带有个人色彩的单向故事。
徐绝翘了下午的课,赶回了家。
徐绝的母亲正在坐在沙发里,看电视。看到徐绝回来,她愣了一下:“小绝?这不是上课的时候吗?”她略带诧异地回头看了一眼时钟,确认了时间以后又转过头来。
“小绝!现在正上课呢,你怎么回家来了?作业忘带了?还是怎么?”
徐绝听着母亲唠唠叨叨的话,他眼里突然涌上了一层水雾。
“妈……”
带着悲伤的语气并不难分辨。起码,他开口的刹那,徐妈妈已经端正了脸色,看着他,“怎么了?小绝?”
徐绝深呼吸了一下,然后鼓足了勇气开口:“我中午午休的时候碰见了一个人。”
徐妈妈点点头,“然后呢?”
徐绝正视着她,“那个人说,他是我亲生父亲。”
徐妈妈的脸色一瞬间变了,“小绝……”
徐绝盯着她:“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他的胸口有一种怒气横中直撞,却找不到一个发泄口。
“我只问你……他说的,是不是真的?!”最后,徐绝是近乎吼出来的。
徐妈妈的眼泪一下子涌出眼眶,她闭上了眼睛,颤颤巍巍地吐露了一个字:“是。”
徐绝感觉自己一下子像是被雷劈中了,脑袋里空白。许久,他才开口:“妈……你是我妈啊……你为什么要瞒着我呢?”
徐妈妈抹了一下眼泪:“小绝,你还是个孩子。我希望能给你一个完整的家庭环境。我想给你一切美好的东西。爸爸对咱们也很好啊。”
“是……爸爸对咱们也很好。”在不知道真相以前,他可以用漫不经心的调调去撒娇去耍滑,因为他以为……那是自己的父亲。
可是亲生与非亲生到底是不同的。
徐绝甚至在想,是不是每次他有什么幼稚举动的时候,徐爸爸都觉得他很傻?
“可是他不是我爸爸啊。他不是!”
徐妈妈抓住他的肩膀,“小绝!这么多年都是他在照顾你,他就算不是你的亲生父亲,可是他待你却比亲生父亲好的多。”
徐绝怒瞪着她,吼道:“你怎么知道他比亲生父亲好的多?!我都没有跟我的父亲相处过!你凭什么这么说?!”
“小绝!”徐妈妈喊住他,“梁鸿不会是个好父亲的!他今天来找你就是有所图谋!他根本就不是个好人!”
徐绝胸口剧烈起伏,可是他用很平静的声音说:“妈……那是我爸,亲爸。”
徐妈妈的眼泪没断过,“小绝,咱们现在的生活很好,有我,有爸爸,还有你妹妹。咱们一家四口多好啊……你知道梁鸿是个什么人吗?他来找你的目的就是为了毁了我们这个家!”
徐绝将徐妈妈的手掰开,退后了两步。“你为什么这么说?”
“当初我和梁鸿结婚,梁鸿家一穷二白,我用我自己的钱补贴梁家,还给梁鸿找了工作。穷……无所谓。但是人要有志气,要懂得去努力追求生活。梁鸿有些小聪明,有了工作之后很快就升了职。”
“我本来是在一个企业当文员的,后来怀了孕,就辞职了,在家里当全职妈妈。梁鸿一开始是很努力,表面上看,他也跟我说了很多为我、为我们以后过得更好的一些话。”
“我那时候真是瞎了眼了!信了他!”徐妈妈说这句话时,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他说想自己试试做买卖,说认识了一些人脉,挺靠谱的。我以为做点小生意,没所谓。我就把我所有的钱都给了梁鸿。”
“下海经商的第一年,我们所有的钱都赔光了。”
“我们从家里搬出来,在外面租最廉价的房子,活的跟个蟑螂一样卑微。那时候……你出生了,我们就缩在一个三十平米的小破房子里。”
“梁鸿不死心,又找了一些人,带着他继续尝试。终于小有所成,咱们又搬了家。那时候我以为,咱们也就熬到头了,只要梁鸿肯好好哦努力,这辈子也能过得不错。也不求什么大富大贵,有个地方安安稳稳的就行。”
“梁鸿有了钱,心思也不安稳了。我有一次去他公司的时候,看见了他搂着那个小秘书。我给他面子,没闹。他也跟我解释了,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然后呢?一次两次三次四次……后来干脆在外面买了大房子,跟人家在那里过上日子了!”
“你三岁的时候,那个狐狸精也怀孕了!”
“我不可能让这种关系继续下去!我只给了梁鸿一条路,跟我离婚!我不能不要钱,那本就是我自己的!所以我带走了你,以及梁鸿的半数财产!”
徐妈妈已经泪流满面了。
“他品性没那么好,赌钱,玩女人,在生意上搞一些小动作。我什么都没有,我也什么都不要,可你是我儿子!我辛辛苦苦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骨肉!我为什么要把你留给他?!看着别的女人鸠占鹊巢!还要欺辱我的孩子吗?!”
徐绝说不出来话,他第一次看到母亲如此愤怒的模样。
“如果他真的是疼惜你这个儿子!他当年为什么不找?!因为他的小老婆已经给他生了个儿子了!什么父子情深?他没有什么图谋的何必又找来?”
“小绝,你还小,很多事你都不懂。大人的世界是很复杂的,梁鸿绝对不会是一个好父亲。对你,对我,对我们现在这个家而言,他都不是好意的。听妈妈的话,别再见他了。”
徐绝张了张嘴:“……好。”
一个是相伴多年的母亲,一个是突然出现的父亲。心中的天平,更倾向于母亲。因为母亲,从不会欺骗他什么。她是爱他的。这是徐绝能无比确认的一件事。
亲情,血浓于水。不可分割,溶于血脉,刻于骨髓。这是此生都不能、也不可更改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