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之间，从很久之前，就有两个问题。
古典总会问：你为什么喜欢我？
阎君总会问：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从很久之前到现如今，古典的问题还是没变，阎君的问题却得到了答案。
“你以前，不是问过了吗？”同样的问题，反反复复，不厌其烦，真的有意义吗？
古典将从脸庞滑落的头发别到耳后，她看着阎君，眼神不躲不闪：“是问过了，还想再问一次。”
喜欢她，哪有什么理由？哪有什么原因？
他特别严肃认真的给她答案：“这是本能。”
这就是本能，无关乎其他的一切，只是因为那个人是古典。那种致命的吸引力，根本抗衡。
没有解决的方法，他也自甘沉沦。
“本能……”她反复呢喃着这两个字。
阎君闭了闭眼睛，复又睁开，眸底清明，“我爱你，这是本能。你对于我而言，就是我身体的一部分，密不可分。一旦你离开，与我而言，必定是抽筋剥骨、剖心剜眸。”
他的声音很平静，跟平常比，没有任何变化。平静的……让人忍不住心颤。
那一字一句，即便不用慷慨激昂的语调诉说，也字字泣血。
“不必深思熟虑，不必纠结这些事，不必在意我。”他笑起来，妖异的面容艳色逼人，其夺目之华姿可上比日月，下比明珠。“你只要随心所欲，顺心而为。其他的，都有我。”
最后一个“我”字说出口，他就俯身前倾，噙住她的双唇。
他不能保证什么。
无论是那一件事，他都没有十足的把握。
若是以前，谁敢说他无能为力，怕是要被摘了脑袋。可是现在，他顶多也只能说四个字——尽力而为。
他是神啊。
此时此刻，普天之下，唯一的神。偏偏，事情不是他能左右的。
古典的生与死，也不是他能掌控的。
有时候，真的觉得命运开了一个玩笑。
既然他什么都办不到，又为什么给了他神的身份？！
神啊，不是无所不能的吗？！
他到底算什么神啊？！
所谓命运，就是让你触手可及，却又无能为力。
所谓命运，就是让你心生希望，随后灰飞烟灭。
命运，本就是一场天大的笑话。
——
郁清澄喝了一口水，却忍不住轻咳，一时之间，手也使不上力气，水杯掉落地上，玻璃杯立刻就摔碎了，碎玻璃飞溅了一地。
晋净澈放下手里的事，第一时间到她身边，“清澄，你还好吗？”
郁清澄咳嗽了一阵才平复下来，然后看着一地的玻璃碴：“水杯碎了。”
晋净澈把她抱起来，从卧室抱到客厅的沙发上，然后打开液晶电视。电视上正播放着热闹搞笑的综艺节目，他把**放在郁清澄手里，“你在这儿看电视，我去收拾。”
郁清澄缓缓眨了一下眼睛，侧脸完美无瑕，长睫轻颤，樱色的唇轻抿几分。“澈……我是不是……拖累你了？”她抬起眼，浅色的瞳孔里映着晋净澈的身影。
听到她的话，晋净澈脚步一顿，立刻转回身。他半蹲在沙发前，看着郁清澄，浅笑：“不，你永远都不会拖累我。”
郁清澄的笑容颇为苦涩，连带着往日神采奕奕的眸子也渐渐黯淡无光，“我的身体越来越差了。明明才二十几岁的年纪，我却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像是七八十岁的老妪。恐怕……不久后就会有油尽灯枯之兆了。”
晋净澈脸色一变：“清澄！你别胡说！你的身体只是有些虚弱而已，你别自己咒自己。”
郁清澄抬起胳膊，搂住他，脑袋放在他的肩头，“澈，你没必要为了我，而做一些决定。如果你能平安的话，我也会很开心的。”
她的身体，没人比她更清楚了。
从天空变红的那一天起，她的身体就一日不如一日。原因……恐怕是当年那金色花枝的问题。
近几日，她的小腿总是隐隐作痛。特别是那银色青花的位置上，有一种灼烧的感觉。
她能忍到现在，也算是不容易了。生怕晋净澈看出了端倪，一直隐忍着疼。可她终究是娇气的，她很快就会忍不住的。那时候……晋净澈又怎么办？
他的身体健健康康，有能力离开千城，何必陪她这个将死之人留在这里呢？
何不离开，然后找一个无人相识的地方，平平安安的活下去。连带着她的那一份……
说不定几年后，他会遇见一个心动的姑娘，然后结婚生子，和美一生。多好啊……
晋净澈拍了拍郁清澄的后背，他轻吻郁清澄的鬓角。她背后的头发，银发如雪，铺洒了她整个后背。
“你知道的，我想要的不多。”他缓缓开口，“我的人生已经空无一物，我已经一无所有了。你是仅剩的唯一。你，是我活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理由。”
“如果有一天，你也离开了我。”
“你让我，怎么活？”
他抱紧了郁清澄的身子，那么轻，那么脆弱，像是一碰就碎的琉璃娃娃。他一直以来小心翼翼的保护，仔仔细细的照料，就是为了求一个未来。
他和她的未来。
上天何其不公，他们生在这个世界上，却无力左右一切。
那即将随之而来的灾难，想都不用想是怎样的滔天浩劫。
他们……又做错了什么？
只想要一个遮风挡雨的住处，一个温温暖暖的小窝，然后就两个人，一辈子。
怎么就这么难呢？
他的眼睛也有些发热，但是他还是保持着笑容，温柔的开口：“我爱你。不会因为任何事而改变。”
“即便是生离死别。”
爱你这件事，已然成为了我的本能。
无法更改，亘古不变。
郁清澄趴在他的肩头，早已经泪流满面。幼年便丧失双亲，一路流离失所，好不容易活到现在，可要面临的却是又一场灭顶之灾。
“所以，永远都别再让我离开你了。离开你……”他摸了摸郁清澄的脑袋，紧接着说：“我会死的。”
刹那间，郁清澄抑制不住的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