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牧、铁牛看见铁血、文叔二人匆匆从家中出来,忙迎上去。
铁血道:“阿牧你快回家,叔叔去拾掇一下,一会我们一起去个地方。”
陈牧问道:“去接阿诺吗?”他隐约觉得今日事情有点不对,听了这话,便模糊觉得大人这是要离开家避祸,首先想到的是要把阿诺给带回来。
“阿诺不去。”文叔看了陈牧一眼,忽然跪下来磕了个头,道:“少主保重!”陈牧吃了一惊,还没有回过神来,文叔已大踏步走了。
陈牧不理解文叔为何要给他磕个头,还称呼他为“小猪”。他疑惑地看看铁叔。
铁血叹口气没说什么,而是对铁牛道:“这回要去的地方很远,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回来。你跟我回家,走之前抱抱你妹妹,亲亲你娘。我们马上出发。”
铁牛奇道:“抱你妹做甚!”铁血闻言仰天长叹,泪流满面。
陈牧心中纳闷,这是什么大事,怎么转眼就要背井离乡,看来铁牛的先天大魔体真是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他想起了阿诺,阿诺也被云剑门带走了,他成了神仙以后,还会记得他和铁牛吗
东边卖早点的王大爷孙女,她比陈牧小一岁,每次见他都笑的很甜,给他的豆浆里加的糖也特别多。现在不是早上,她家摊子早收了,大概没有机会再看看那两个可爱的酒窝了。
当然还有铁牛的妹妹小花,小花是一个很好、很可爱的妹妹,如果铁牛以后身后没有了这个跟屁虫,不知道会有多失落呢。
陈牧想到这,像个大人般叹了口气。
原来陈牧天天都幻想能去看看世界,现在忽然说走就走,才发现自己对这个生活了近十年的地方很有感情,那些景色、人,还有贫民区空气里并不算太好闻的味道,都深深烙印在他的脑海里。
“牧儿,回家!”屋子里传来娘的呼唤。陈牧忙转身进入了院中。
“娘,一会要走吗?我们怎么走?”
“坐船。”娘回答的很简单。
坐船?
陈牧很不理解,船对他而言是一个太陌生的东西。紫仙城里没有河,几个小点的水渠就当成是河了,船根本驶不开。
倒是听说城中有几个大湖上有游船,那是富人们闲时游览的地方,陈牧虽然向往却从没有机会去过,而且到湖上坐船能跑到哪里?那不是在同一个地方转悠吗?
陈牧还没来得及问清楚,铁叔就带着哭哭啼啼,满脸是泪的铁牛来到了他家。
刚才铁牛在家中,铁叔跟铁牛娘说了些什么,铁牛娘先是张大了嘴巴,接着猛地抱着铁牛哭成了泪人,她把铁牛搂得那么紧,几乎把铁牛闷死。
小花见状,毫不犹豫地加入了哭泣的队伍,娘三一起抱头痛哭。
虽然铁牛并不觉得有什么哭的必要,但是见娘哭的如此伤心,他也就跟着伤心起来,兄妹俩陪着娘嚎啕大哭,一直哭到现在还没缓过气来。
陈牧看铁牛哭的伤心,也不由得心里一酸。
大家既然齐聚小院中,燕雨荷见众人已准备妥当,素手迎风一挥,陈牧尚未回过神来,已经和铁牛如同腾云驾雾一般,被一股大力托着飞进了一个从没有见过的华丽屋子里。
陈牧震惊莫名,我娘难道也是神仙,她刚才只是挥了挥手,自己这就到了一间屋子里?他一颗心疯狂跳动,简直不敢想有这样的奇事。
铁牛爹是神仙已经难以想象,想不到自己娘竟然也是神仙,说不定文叔也是神仙,长那么大,还有比这更奇异,更不可思议的事情吗?
陈牧向四周看去,只见房中有一张大床,上面铺着淡青色的软丝轻绵,薄薄的淡紫色纱帐高高垂下,搭在床的四角。周围的家什不是金色银色,就是七彩玉石铸就,说不尽的精致典雅。
他长那么大,从未见过如此雍容华贵的所在。
两个孩子大张了嘴四周打量,还没有回过神来,忽然感觉身子微微一晃,再从窗中看出去,看见外面白云缭绕。
他们大声欢呼着跑出房子,外面是一个舷窗。原来他们身处一个急速空中飞行的飞辇上,四周蓝天如洗,白云如海。
向下方望去,紫仙城正在急速地缩小,慢慢变成密密麻麻的黑点和黑点间的白色细线,那是无数的房子和道路。这样的景色陈牧是头回见到,兴奋得难以自抑。
原来这就是娘说的船啊。陈牧惊叹地想。
飞辇金光灿烂,足有五丈多长,在空中划出一道金光,衬着片片如浪般的云朵,真像一艘海上航行的金色大船。辇首是一个活灵活现的龙头,中间高高的桅杆上飘着一张黑色大旗,随风猎猎招展,上面写着“第三战队”四个字。
前甲板处,燕雨荷站在那里。她迎风屹立,目视前方,不知何时穿上的青色霓裳随风飘舞,劲风吹动裙摆,显得她身姿曼妙美好,哪有一点贫民区那个沉默寡言的洗衣妇的样子。
陈牧从未见过他娘穿成这样,惊奇地喊道:“娘!”
燕雨荷回首冲陈牧微笑,面纱遮掩了她布满伤痕的脸。
即使带着面纱,笑容依旧动人心魄,若是不知道她有满脸伤痕的,都会自动脑补出一张绝色面庞,会为感到惊艳。
站在飞辇上,吹着久违的天风,让燕雨荷恍惚间又回到了自己的少女时代。
那时候他们还没有大儿子小琅,更没有小牧,那时候她新婚燕尔,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子。
那时候她面如皎月,肤如凝脂,拥有着绝世姿容。
那天她也是穿着青色的罗衫,站在飞辇的前甲板,看着下方无尽的黄沙。
她的夫君,那个如同阳光一样灿烂的男人从身后抱紧了她。
“有一天,我会带你穿越这片沙漠,去看看天地的尽头。”男人说。
亘古的沙漠在大陆的西边,就像南边的紫海,无边无际。没有人知道沙漠那边有什么,大海那边有什么。自古以来,从来没有人能穿越过去。
但她相信身后的这个男人。因为他有着神一般的意志和跟她不相上下的天赋。
燕雨荷是修真天才。
认识她的人都会为之惊叹。人们从未听闻过仙冢大陆历史上曾有过象她这样的修行者,天赋高到让其他修行人绝望。
因为那是燕雨荷。
仙冢大陆的修真人想到这就会心里平衡不少,她已经被归为一个异类,一个不能跟寻常修真人一起评价的异类。
但燕雨荷知道,她的夫君----身后这个男人并不比自己差。
她用手握住了胸口处那个男人温暖的手,露出了甜美的微笑,她对那个男人道:“无论去哪里,君若不离不弃,妾必生死相依。”
本来,生活可以一直这么美好下去,直到八年前从沙漠那边来了二十七个人,这二十七个自称东极人的外邦人,以白衣圣女羽丹珞为首,成了整个仙冢大陆的灾星,他们无恶不作,几乎将仙冢变成一个人间地狱。
当年他们奋起反抗,却失败了…都说那个男人战死了,小琅也死了。燕雨荷知道这应该是真的,可心底实在是不愿意相信。
现在那个男人在哪里?他们的大儿子小琅在哪里?她如今只有小牧了,一想到小牧可能受到伤害,她的心就痛不可遏,面颊上有泪滴滑落。
“你没有信守你的诺言,你没有守护好我们的孩子,你也没有带我穿越过那片沙漠。”她低声自言自语。
小牧的呼喊打断了她的思绪。
陈牧兴奋地问道:“娘,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一丝淡淡的忧伤出现在燕雨荷的眼中。
“南海。”
“是大海吗?我们去大海做什么?”
“大海那边有娘的家。”燕雨荷亲切地说。看着小牧,想到前方处境艰难,她的心又痛了起来。
……
铁血在舷尾抱着大呼小叫的铁牛,父子二人有说有笑。
铁血有一种意气风发之感,八年了,他早就受不了天天守着间破屋子装凡人。
他曾经狂放不羁,喜欢呼啸着飞过夜晚湛蓝的天穹,呼吸着自由的空气,快意恩仇。
当年他才二十岁,和成名已久的熊魃为争天下第一魔头的称号,约战于大黎山巅,未战而名动天下。二人激战七天七夜,直至熊魃低首认输。天下震动。
当年他二十三岁,只身深入大漠。
传说中千年来第一大魔头风尘笑曾在大漠极远处留下过一个宝藏,第一个抵达的人将获得他的传承和宝物。那是所有修魔人传说中的圣地,沿路千万尸骨累累,从没有人抵达过。铁血相信自己可以。
他在杀灭了上千只十来丈长的沙虫后,终于被一只地妖五阶的毒蝎刺中。当他躺在一片沉陷的沙海中等死时,他才知道高估了自己。
在弥留之际,那个象阳光一样灿烂的男人出现,救了他,并跟他结为至交。
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事情总是这样,许多天才出现,天下震动,然后如一颗流星划过天际,消失在茫茫寰宇。
没有人知道他成了第三战队的一名战士。
第三战队是个很奇怪的称谓,并不符合仙冢大陆的行文习惯,没有人知道是谁创建了这个战队。
那个男人,男人的美丽妻子燕雨荷,还有文山、耿飙、丁然…他们十多个仙冢大陆最强大、最有天赋的年轻人组成了第三战队。那时候他们是多么意气风发,多么年轻啊,他们听闻了第三战队的秘密,都为之热血沸腾,充满了宏大的使命感和战意。
是的,就是战意。
第三战队来源古老而神秘,他既然加入了这个战队,就愿意守护这个战队的秘密,为了战队的使命而奋斗,至死不渝。
这次离开紫仙城前往南海,说是避祸,更是自知是必死前的一种放纵,为了那个男人的信任,他一定会以死来保护好他的子嗣,和第三战队那个匪夷所思的传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