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差不多二个时辰,院门口终于出现了青松的身影,只见他和肖大婶子一人一边,扶着面色仍有些发白的肖静书进了院子。春娇和桔娘没见到虎头,觉得奇怪,正待要问,青松已经开了口道:“肖小相公已经没事了,果然大夫也说是中了碳气,迷住了,先是扎了针,又灌了童子尿,过了不过一柱香的功夫,就醒了”,说着扬了扬手中一包药,道:“看,这是大夫开的药!”
春娇松了一口气,虽然她知道肖静书的病情是烧碳所致,但是至于大夫究竟能不能把人救回来,她的心里其实是一点底都没有,她只不过是不想看着肖大婶因为无知就失去儿子,更不能对这样的事当做没看见从而置之不理。
见肖静书被掺扶着回来,她知道这算是捡回了一条命,也就不再多想,肖大婶子安顿好儿子,从屋里走出来,红着眼睛涨着脸皮对春娇和青松谢个不停,又拉着春娇的手,眼里透着复杂和难以捉摸的神色,说着感激的话。
春娇见她感激涕淋的样子,不知怎么觉得别扭起来,便转头问青松道:“虎头哥怎么不见?”
“啊,平时你们二个多得肖大婶照顾,这种时候我们哪里能袖手旁观,帮得着的自然是要伸伸手了,不过码头那边又没有事先打招呼,我就让虎头先去了,省得两人都不到,东家那里不好交待,我让他去带话,我今天就不过去了,一来可以帮着把肖小相公送回来,二来,留在家里,若是还要用人时,也不至于就手忙脚乱了,跑腿搬东西的力气活,我们男人总要强些的!”
这样一打岔,春娇感觉肖氏情绪似乎好了些,便道:“肖大婶子,肖小相公才刚救过来,想必身子还虚,吃些稀的好些,我家里还有些粥,等我去取来吧!”说完和桔娘青松一起告辞,回了自家。
回到家中,见桌上还摆着几人才喝了几口的粥,便又取了个海碗倒了半锅粥,想了想又多舀了二勺,将海碗装得满满的,这才又喊青松给送过隔壁肖家去。
青松送了粥回来,说肖静书已经睡了,肖氏接了粥,又谢了几遍,他不想扰了病人休息,说好等碗搁在肖家,得了便再去取,就先回来了。
春娇笑着道:“哥哥真是好人,要没有哥哥和虎头哥,今天肖小相公不一定能救得回来呢!”
青松挠挠头憨憨地一笑,道:“我不过是背了个人,跑了跑腿罢了,这有什么的!不说这个了,这粥这样香,都还没来得及喝哟,折腾了这么久,肚饥得很,我们也喝粥吧!”
桔娘见粥已经凉了,拦住青松要送进口的粥,说:“青松哥真是的,明知粥都凉了还喝,一会肚子着了凉也病起来,可怎么得了!还是等我去热了再喝吧!”说着便将桌上的几碗粥都端回厨下去热。
青松听见桔娘半嗔怪半关怀的话语,嘿嘿笑了几下,似乎想说些感谢的话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春娇假装什么也没听见,道:“虎头哥也没喝上粥,这早晚不等饿坏了么?既然肖小相公这会儿不要紧了,不如晚些时候,我们带点吃的东西给虎头哥吧!”
青松听了忙点头赞同,道:“极是极是,他也不曾吃东西,饿一晚上的滋味可真不大好受!”
因为时间已经晚了,三人草草喝了粥,春娇赶紧烫了一小葫芦酒,并将半只红烧野鸭准备了,让青松一起送去给虎头吃。青松拿把那巴掌大热乎乎的酒葫芦揣进了怀里,拎上装着红烧野鸭的小竹篮子,拎了个上夜时用的灯笼,就出了门。
学府巷里悄无人声,可是一转入正街,街上却仍然有三分热闹。青松在石板铺就的路上,不紧不慢的走着,初冬的季节的夜晚,大风都被高大的常州城墙挡在了外面,城里偶尔起些风也是来去勿勿,青松对这些都毫不再乎,直奔码头货栈。
去码头的路上要经过常州的红灯区,平日青松和虎头两个都是天还没黑便出了门,又同出同入,一身力把的打扮,也没什么人来理他们,今日却穿着一身新衣,抢青松本来就年轻,又生得轩昂可爱,正是喜爱风流人物的娇娃们心头最爱。
今天,天色已晚,他独自一人穿街过巷,又经过这些秦楼楚馆,被这些晚上才出动的艳娥娇娃见到,莺声魅调地上来纠缠一番。
青松万马千军也见过,却从没见识过这胭脂国里的红粉阵,只见他一张俊脸涨得通红,左躲右闪,却还是被几个红红翠翠的身影团团围住,不由分说,捉住他装着红烧鸭的竹篮子,青松生怕打翻了竹篮,又怕自己力大伤着别人,不敢硬抢,却又不敢松手,被半推半拖的把他给拥进了一个庭院。一进了院子,青松就被眼前的景致给震住了。
只见这个院子,与外边完全是两个世界,一条曲折的木桥架在一条人工挖就的河上,河面虽然不宽,却令人觉得深远幽曲,桥上隔几步就点着个莲花纱灯,桥的那边,一座半厦,灯火通明,掩映在人工河边的一排桂花树后,虽然现在不是花开的季节,但站在桥上却仍能闻着浓浓的香气,也不知是脂粉香还是别有花香。
半厦里面人影重重,隐隐有琴箫之声,夹着阵阵欢哥笑语,滑过水面,便好似是从水中传出来似的,让桥上的青松晕晕乎乎,有如置身仙境。
青松紧了紧抱在怀中的竹篮,甩了甩头,转身想走,却被那几个红红翠翠的妙龄女子死拉活拽的过了桥,却绕过那半厦不进,走进了一个月亮门洞,那门洞里只有一座孤伶伶的小楼,那喧闹的半厦又是另一番景致,只有几株老梅树,却挂着些十分可爱的小葫芦,在夜风里一荡一荡的,别具一格,只是比那半厦显得清冷得多。
那些女子将青松推来这里,便三三二二地笑着退走了,不大的院中只余下青松。
青松不知身在何处,心里还掂着虎头还不曾吃晚饭,便要走,回身却见那个月亮门洞已经被人锁了起来,他有些愕然,不晓得发生什么事,只得上前拍打院门,高声喊道:“你们怎么把我锁在这里!我还要去送饭呢,快开门!快开门,开门啊……”
然而回答他的只有被拍得山响的门声。
青松摸了摸怀里的酒葫芦,感觉仍然温热,心下稍安,抬头看看天,时候还不算太晚。他四周看了看,借着从那小楼里透出来的光,大约看清了,这是个不大的小院子,院里的树木都不高大,且离着墙也远,倒是墙外有几棵大树,枝丫都伸越过墙头伸进了院子里来。
正在想法出去的青松听见小楼方向有一些声响,扭头一看,小楼的门被人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小丫头,头上梳着双角丫,葱白褙子,姜黄裙子,只听伊脆生生的道:“那后生,进来!”
青松青松听了一愣,又看了看四周的确没有别人,道:“叫我?”
那小丫头似乎有点生气了,有些凶霸霸地道:“看什么看,当然是叫你,难道这里还有别人么?快点进来!”
青松想,不知为什么那些人把自己拖来这间院子,怕是找错了人,若是能见着这院子的主人,说清楚了,自己就能出去了。于是听了这小丫头的话,赶紧走了过去。
那小丫头见青松果然过来了,等他走到自己面前,仔细打量了青松几眼,这才似乎有些满意的点了点头道:“跟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