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她入魔的人,是我。”
“你?”倪滟有种意外之外但又在情理之中的感觉。“倒也说得过去,你们同款白头发红眼睛,很难让人相信你俩没有关系。”
见倪滟如此淡定,祁天反而有些意外,“你不怪我?”
倪滟莫名其妙,“按道理来说不是你救了她么?有错的是那个渣渣皇帝楚子羽,你虽然让她变了个物种,可好歹活下来了。这我还是拎得清的。”
祁天准备的一堆解释道歉的话因为倪滟的拎得清卡在了喉咙里,他噎了
噎,又道,“可她以后和你就不一样了,你也不怪我吗?”
“如果这是她自己愿意的,我又为什么要怪你。被改变的是她,你为什么总是执着于问我怪不怪你呢?真要说到怪与不怪,也要听她的想法啊。”
“可是你不是她的孪生妹妹吗?”
“但我俩都是独自的两个个体啊,先不说因为各种原因我们连生长轨迹都截然不同,就算是我们天天在一块儿长大,我也没有替她决定的资格,更不可能代替她的想法。有关于我的事情,你找我,有关于她的事情,你就问她。堕魔与不堕魔,是她的事情。现在已经发生了,对于这个结果,我表示能接受。”
祁天静静地看着倪滟阐述自己的观点,过了一会儿,他才带着笑意道:“你比我想象中更加有意思。”
于是倪滟很配合的向祁天抛了个媚眼,道:“那可不,在你面前的可是新世纪三观比五官还正的优异女青年。有没有感觉像挖到宝藏了?”
祁天便笑道:“有,宝藏女孩。”
“你带我过来就是为了见我……”倪滟想了想措辞,这第一次初见面见得挺突然的,她都还没有反应过来,那之后等她醒了,是要叫姐姐吗?还挺不习惯呢,倪滟脑子里跳过几个称呼,最终确定道:“……见我老姐的?”
“不全是。”祁天道:“她离完全魔化醒来大概还有一两天的时间,你刚才在她面前,其实她感觉不到。带你到这儿来,是因为这里算得上是第二安全的地方,我想告诉你所有事情,在这个过程中我不希望被打扰。”
倪滟注意到那个“第二”,问道:“为什么不去第一安全的地方?”
“第一安全的地方在我的调息之地,那是在竹木狼马山上的青云湖里,气温太低,你不适合去。”
“喔。”
“我想想从哪里说起吧,”祁天想了想,从面前的衣服里拿出了一本古籍,递给倪滟,道:“你可以看看最黄的那一页。”
倪滟瞬间来了兴趣,她开心的接过,问道:“最黄的?是春宫图?”
“最黄的是最早的……”
“喔。”
“你好像很失望?”
“不瞒你说确实很失望。”
“……”
“自世于混沌出,神魔人三界相安无事多年。
时日渐久,魔王不堪神之压制,妄想统治三界,避神密谋于魔宁山,修至邪魔功曰魔煞。无声无息,六道至十易,经历数千年准备,于尹单王历甲午年四月四日,魔帝十易登基,杀人三万曰魂祭,是日,魔宁脚下,血流成河,尸骨堆积高比尹单王宫。
尹单王朝腐朽,君主无能,帝王尹匡自解黄袍,匍匐于金殿之下,跪迎十易。
百姓闻之,愤怒难当,怨声载道,起义不断……”
冰冷的文字,客观的记载,将那一场惨绝人寰的旷世混战尘封在史册,不是人们容易忘记,而是真的不愿意去想起。
多少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多少血流成河,尸堆成山。
多少血腥,多少杀戮,也只有经历过的幸存者永生铭记,每个午夜轮回,耳旁似乎都能听到逝者凄厉的惨叫,一声声,将活人凌迟。
这会是伴随一生的噩梦,是活着必须付出的代价。
其实在那些还活着的人心里,生,比死幸运,也比死更不幸。
倪滟看着祁天沉浸在为此感到惋惜、愤懑、不甘、遗憾、痛心等复杂情绪中,有点不太能理解,她问道:“你能具体跟我讲讲这是发生了啥吗?”
“自盘古从混沌中开辟天地后,渐渐地衍生了神魔人,原本是很和谐的三界,可渐渐地,神族逐渐被美化,成了高高在上的天界,受人类的供奉,还开始压制着魔界。
被压制的时间一长,魔界也开始不满,决定统治三界,享受一下三界至尊的待遇。从第六世魔王六道开始有了确切的想法和实践,也是从六道开始,他将结界术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可以在魔宁山的花海中心靠着结界建造了一个宫殿,也就是现在我们所在的地方。这个结界所造的宫殿,连神界也没发现。”
“厉害啊,”倪滟打量着周围所有建筑,赞叹道:“跟真的一样。”
“你可以理解为这些就是真的,因为它们都是实体的。”
“后来呢?”
“后来的故事就很长了。”
从六道开始练结界,在把结界术练到终极时,他也感觉到自己无法再用最饱满的精神状态去练魔煞功,便娶了魔后,将聚含了终极结界术和魔煞功初级模型的魔丹渡给了魔后所诞下的小魔王。
小魔王七继成年时,六道传位于七继,同时自我湮灭。七继如同其名,继续了六道的魔煞功修炼,他将魔煞功突破一层之时,也耗尽了精力,与六道做法相同,知道自己不行了,便娶魔后,传位于下一代。这样的情况一直到九越。
魔族第九任王九越,是为魔族统治三界事业奉献得最多的一任王。
每一任王都继承了前一任王的思想,所以传承到九越的时候,他的想法包含了前面的八任王,可以说已经很丰富了,所以九越已经不想仅仅只是靠着不停修炼毁灭来壮大自身,他还想要更多,除了结界术和魔煞功以外的更多。
那时侯,在人族里,拥有诅咒术的芭拉族有一位公主天赋极高,九越想得到诅咒术,于是不顾众魔劝阻,生生破了魔王自古不娶异界女子的规定,要封那位公主言媞为魔后。
九越是魔族之王,一个人撑起了整个魔族的颜值,在一堆丑了吧唧的魔族怪兽中形成巨大的反差,那长得贼好看简直是逆天。
眉目含情中,自形一种蛊惑,风流倜傥下,获美人芳心。
但是魔王只有魔丹,没有心。
无心,何谈情。
封后大典过后不久,言媞才后知后觉,一片痴心错付人。
芭拉族人生性刚烈,言媞本想玉石俱焚,可九越却冷冷道,“你活着还有用,本王怎可会轻易让你死。”
一语击碎了最后的希望,言媞骄傲一生,不堪所辱,当下诅咒。
“吾以芭拉公主下咒,魔王九越,不得善终,届届魔王,为情所困,千年基业,毁于一夕,罪魁祸首,皆为女子。”
诅咒下,无所遁形,神魔皆不可挡,这也是芭拉族地位一直不同于其他族的原因,而且能够拥有此等诅咒之力量,难得一遇,一人一生只可用一次。
九越多年苦心,终究幻灭。
本想结束了遭到诅咒反噬已经没有用处的言媞的性命,却发现言媞已有身孕,九越哀叹,“天亡我魔族,本王悔之晚矣。”
有资格继承魔族王位者,必是魔后所生。这是从魔族衍生时就下的死规定。
也因此在当初九越要立言媞为后时才会遭到魔神的极力反对。为培育优质的下一代,魔后的人选必须经过非常严格的筛选。
九越担心言媞对孩子不利,用魔功控制了她,直至第十任小魔王十易出世。
魔王不需要爱情,也不需要亲情,小魔王的出世并不会给九越带来什么诸如人类对孩子的那种骨子里的连心喜爱,对魔族来说,仅是意味着九越可以选择原地爆炸了。
被控制住的言媞在怀上十易的十个月里一直不发一言,她只冷冷的看着偶尔会来看看关在魔球里的她的九越,隔着透明泛着光的魔球,言媞眼里的仇恨似要将他粉碎。
大概是同一个人前后相差太大,从前言媞看着他的眼里满满的都是光辉,现在却像是冻结成了冰。
那十个月里九越不知如何作想,似乎添了很多在他过往几百年里没有的情绪,还有好几次跑出了魔宁山到人间尝了几次酒。
言媞是在魔球里生产的,没有助产,靠的自己硬生生撑着,全程咬紧牙关不肯叫出声来,直到最最痛苦的那一刻,言媞用了一生的力气发出那声嘶吼,“九——越——!”
九越站在魔球外听着那声凄厉的叫,竟让他生了一丝悲凉。
去酒馆的次数多了,九越甚至有时候在想,费尽一切心思要振兴魔族统治三界意欲何为?
大概意识到了自己萌生了这样的想法对整个魔族来说都会很危险,九越决定与天界的这一战,必须速战速决。
九越把十易交给了魔师骨蚀,他对骨蚀简单嘱咐了几句,就把刚生产完的言媞从魔球里抱了出来。
他说:“你对魔族下了诅咒,你本不应该活,可是你生下了十易。如今十易继承了你的诅咒术,你已经没有用处了,我应该杀你。可我多了很多奇怪的念头,便不动你了。你走吧。”
“呵,我还应该感谢你,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