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定定地看着童颜,一时哑口无言。天峰山是我唯一的避风港了,我怎么会遗弃那里?很多时候,自己都在疑惑,这样坚持留下来到底正确吗?追逐到真相又能怎么样?我所作的这些究竟是对的,还是错的呢?我是否应该回到绝尘谷,再也不过问世事,直到死去?只是,那里是属于我的地方,还是属于叶飘絮的地方?
两生昙花一生现,此有故彼有,此生故彼生。
更多的时候,我都在怀疑,我究竟是谁呢?我的路到底在哪里?
我已不是年少无知的年纪,也不是入世浅薄的丫头,我有生前二十七年的记忆,然而我依然再犯错误。如此轻易的付出与索取,殊不知,真正面对真实和磨难的时候,竟会如此不适。
我低下头,浮躁地喝了口水,淡淡地道:“师兄,我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否正确。这里一切对我来说,都是陌生的。可我不希望自己永远逃避,遇到挫折和磨难就想回到天峰山寻找庇护,我想努力的适应这里的一切,也希望自己将来不会留有遗憾。我会回去的,但不是现在。”
童颜剑眉宁在一起,看了我良久,质疑道:“你……是不甘心?”
“不,”我斩钉截铁的打断他,“这是我自己的意愿,不管任何人的事。”
曾经以为的海誓山盟,沧海桑田,都只是曾经。无论前世还是现在。没有谁可以代替谁,也没有谁对不起谁,自然不存在甘心与否。
童颜看到我眼里的坚定,重重地叹口气,道:“你放心,师父此次准我下山,是特意来助你的。”
我一怔,随即开心起来,“这么说,师父也是赞成我留下来的?他可有交待其他事情吗?”师父他老人家懂得观星,或许是发现了玄机。
童颜看了我一眼,偏过头淡淡地道:“虽然你身为游医散人,无官无品,但毕竟是御封的医者,仕途险恶,有我陪着你,师父也会放心些。”
我点点头,以我的医术,怎么可能一举升天平步青云,所谓御封,也多半是萧蓦的功劳。既然入的官场,当然不可肆意为之,凡事都要提前考量,有童颜在,我自然轻松许多。
我站起来,笑道:“师兄一路上也辛苦了,先好好休息。我去看看丹秋配制的解药,你不知道,这几天素毒把我折腾得够呛,还好你来了。”
童颜淡淡地笑着望着我,有一种我不确定的情绪四散淡化,我迟疑道:“师兄,还有什么事吗?”
“你……,不恨他吗?真的可以放的下吗?”童颜死死地盯着我。
我微微一怔,不明白他为何一直执著这个问题,我点点头,“每个人都有选择生活的方式,我无权去指责谁。师兄,安公子没有对不起我,相信我。”
童颜嘴角浮起一丝苦涩,淡淡地道:“我明白了。每个人的选择不同,就像你,即使不再在意他,也不会跟我回天峰山。”
我一怔,嗫嚅道:“师兄?我没有不回去,只是……”
童颜站起来摆摆手,示意我不要再说下去,挺拔的身躯靠近我,双手压在我的肩上,眼神复杂,口气却十分郑重,“小絮,你或许是对的。”
气氛一时间冷淡,我试着退后几步,微微地笑着,“师兄,这样其实挺好的。”
童颜依然定定地看着我,重复道:“是挺好的。”
黑亮的眼眸复杂难懂,猜不透他的想法,我窘迫地低下头,试探道:“师兄,你……没有想过,我跟以前有什么不同吗?”
眼前的身躯懵然一僵,童颜不可致信地呆呆看着我,疑惑之色浮上眉头。
贸然说出我的来历,他们一定不能接受,可细微之处是最有力的证据。如果安乙奚都能发觉,那么童颜更应该能发现我与叶飘絮的不同之处。虽然我感谢叶飘絮的身份,使我来到异界得以安然的生活,可我毕竟不是她。
见童颜蹙眉冥想,一定是想到蹊跷的细节了,我淡淡地笑了笑,“师兄,其实碧清是个不错的选择。”
见他更加困惑,我笑着出了门。
苍苍烟影中,一双白鸟破空而出,又背空而去。
其实,我想问他在京都,是否见到碧清,碧清在他心中可有一席之位;也想问他,有没有为难安乙奚,不要去打乱他们的生活;还想问他,萧蓦过的好不好。为什么安排丹秋在我身边,却不给我任何消息,难道连我都成为一颗棋子了吗?
这世上没有人可以互相倾诉无所不谈。也没有谁能够依赖谁,谁又能够完全相信谁。这原本就是这个世界的规则,一种不变的定律。
亲近的,依赖的,信任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过去或者未来,那是每个人灵魂深处空灵的守护,无处探究,也不可轻易触及。我不能有怨言,也不能追究,每个人。自己明白就可以了。
我宁愿装作懵懂地生活。
我相信每个人心中滞留的秘密,都不是故意的,而是等待合适的时机。因为,我同样守护着自己的秘密,同样等待着愿意倾听它的人出现。
“要记住自己的身份,隐者的大忌是什么,你莫要忘了。”
“是,我知道该怎么做。”
是影魂和丹秋的声音,我下意识得退后几步,躲在篱笆后面。他俩武功都在我之上,我控制气息,只能隐约听到只字片语。
“待影逸赶到,我自会给主公交待。”从来没听过丹秋如此绝薄的口气。
影魂沉默不语,片刻后道,“还是回到京都再说,恢复内力要紧。现在正缺人手。”
丹秋迟疑了一下,道:“此事先莫让叶姑娘知道。”
突然,影魂怒喝:“什么人?”
我一怔,暗悔被发现了,心里盘算着理由刚想迈出脚,却看到一名官役慌慌张张地跑出来,结结巴巴道:“大……大人,公子,不好了,有人劫狱。”
“怎么回事?”影魂和丹秋皆严肃起来。
“有人硬闯地牢,武功很怪异,已伤了不少手下,宇文大人让我赶紧来通知影公子和童公子……”
来人还没说完,影魂就急冲冲越墙飞了出去。丹秋跟在后面,突然转身冲官役喝道:“你还不赶紧去叫童颜?傻愣着干什么?”
官役愣愣地点头,赶紧往别苑跑。
丹秋见他出了别苑,纵身轻点树梢也飞了出去。
劫狱?这么快?一定是廖沙的同党。影魂和丹秋的内力还没恢复,妄动真气,一定会内力尽失的。我急急忙忙地赶去府衙。
等我七弯八拐的赶到地牢的时候,童颜早已赶到,周围重重精兵将地牢团团围住,童颜和影魂二人与一名蒙面的藏青布衣人纠缠,冲上去的兵役,刹那之间,已被他击落七八个人,动作不仅快,且优雅,有的血溅三尺,有的残断四肢,身形诡异,手法奇快,看不清使用的兵器,或者并没有兵器。
地上伤者无数,已经没有兵役再敢上前,血腥的手法已让很多人面漏惶恐之色,只是木讷的移动着脚步,围绕着他们三人。
影魂的武器是把赤灵剑,赤色剑身几次擦过蒙面人,都被他巧易的闪开。影魂越来越显吃力,握剑挥舞的手隐隐发颤,呼吸也逐渐急促。
宇文西蒙被五六个精兵护在身后,退到一边。丹秋见我来了,急忙护在我身旁。
我诧异道:“只有一人劫狱吗?”
“是的,这人武功奇高,直接冲到地牢,好在宇文大人派有精兵看守廖沙,只是现在此人已伤了二百精兵,仍然胆威不减。”丹秋凌烈的眼神死死盯着藏青衣人。“这样下去,影魂也快撑不住了。”
突然藏青衣蒙面人,欢舞双手,一道灵光闪现,缠向影魂,影魂飞快地移动身形,灵光缠向赤灵剑柄,我这才看清,竟是一条收缩自如的银色丝线,一头缠在左手中指的青色戒指上。银丝恰似软鞭,却比软鞭更灵活,所到之处,只有淡淡地寒光,威力却披靡无比。赤灵剑被银丝所缠,飞速旋转。
童颜疾快的挡在影魂身前,一脚踢开赤灵剑,紧接着一掌劈向蒙面人,蒙面人弹动右手,银色丝线飘向童颜面门。
金属相击,铿锵有声,耳震嘶鸣,从来没有注意过童颜使用的兵器,我以为天玄冰传授的只有施毒银针。时至今日才看到童颜手里是把奇特的琥珀朱绫棒,棒身镶嵌紫芒琥珀,金属流线型纹身,嵌有大小不一的洞口,似棒非棒,似箫非箫。
琥珀朱凌棒与银丝绞缠,两人皆僵持不动。空中凉风穿透棒身,玲玲珑珑飘散出流畅的旋律。
影魂刚被重力排开,倒地喷出一口鲜血,赤灵剑也被银丝缠出几道豁口,插落在地上。
童颜嘴角轻挑,手指一压,琥珀朱凌棒瞬间缩短,僵持的银丝失去重力急剧收缩,散落在地,蒙面人微微一愣,右手回旋扣紧左手青色戒指,银丝仿佛富有生命般,灵蛇般飞舞旋转。
二人又飞速的纠缠在一起,琥珀朱凌棒时长时短,随风发出悦耳的旋律。蒙面人周身被飞速盘旋的银丝围成一道灵白色的防护罩。
丹秋按耐不住,冲我道:“姐姐,自己多小心。”说罢,抽出腰间软剑,飞身踩着兵役的头顶,冲入进去。
原来丹秋一直随身带的武器竟是软剑,等我反映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合童颜之力,三人纠扯不清了。
影魂已受了内伤,童颜似乎也尽了全力,丹秋进去也只有连累她内力尽失。此人武功如此厉害,若强行突破童颜,一定可以冲入地牢带走廖沙。难道他惧怕童颜的毒,还是为了耗光他们二人的内力故意如此?
我着急的直跺脚,宇文西蒙惊讶的看看我,又看看身手灵活的丹秋,冲我笑了笑,道:“叶姑娘,廖沙的同党是个危险人物,你还是进屋躲躲吧。”
我摇摇头,死盯着他们。此人身手明显比廖沙高出许多,绝非是廖沙的手下。廖沙中途落入童颜手中,应该无人知晓,否则途中就该营救,不会拖到现在。而童颜和廖沙才刚到岵城片刻,就有人劫囚,城中一定有廖沙的暗桩。莫非他就是刚才童颜用银针吓走的高手?我不免紧张的握紧了双手。
藏青衣蒙面人,黑色面罩压得很低,根本看不到他的容貌,藏青色披风随风徐徐摆动。
丹秋挥舞着软剑,灵巧的躲过银丝,渐渐靠近蒙面人。
童颜看准时机扬手飞出几根银针,蒙面人抬手拉起披风隔挡,银针飞旋折回射向丹秋。
童颜暗急道:“不好。”
丹秋显然没有想到蒙面人会来这招,想躲开已经来不及。
说是迟,那时快,银丝灵光滑动勾起银针,一霎那飞跃众人,镶在门柱上,震落了门庭上的尘土。
丹秋怔怔地看了蒙面人一眼,突然飞剑刺过去,童颜配合的疾步跟上。
蒙面人懵然收回银丝,合起双掌,脚下飘起浓烈的黑雾,顿时哀嚎四起,凡是被蒙面人所伤的士兵,伴随着流出的鲜血局部开始腐烂。
一时间,昏暗的府衙庭内,哀嚎迭起。众人皆慌了神,四处逃散,躲避着流血的同伴。蒙面人见状,趁机蹿上房顶,继而飞身踏上树梢,纵身不见。
童颜一怔,拦下丹秋道:“快准备清水,我去追。”
火把浑浊,血腥浓烈。
待包扎完伤口,处理完伤兵,天色已经尽黑了。我从没有见过如此惨烈的诡异景象。还好影魂只是内伤,没有受到蒙面人的干扰,丹秋的内力消耗的也不是很严重。宇文西蒙受了惊吓,不时地叹气,又增加了门禁和夜巡看守地牢,每过半个时辰便有人前来汇报。
我焦急地望着门外,踱步在庭内晃动。
终于看到童颜气喘吁吁的回来,一进门便道:“乾坤青光戒,慑心腐蚀术,只有巫族术士赫尔巴。我没有追上,但他中了我的冰野虚空,只是他内力奇高,恐怕也只能让他内息混乱。不过,三日内冰野虚空不消除,量他来了也救不走廖沙。”
我早该想到,赫尔巴一直都在岵城内,这等身形和身手,只有赫尔巴。
影魂和丹秋同时一怔,陷入焦虑中。
我递上茶水给童颜,道:“他朝哪个方向去了?需要再派人去追吗?”
“去了也不是他的对手,还是静观其变吧。”童颜喝尽茶水,擦擦嘴道:“我只听师父讲过南蛮夷族的巫毒术,没想到真有人会禁断巫术。赫尔巴在夷族销声匿迹这么久,怎么出现在这里?”
影魂、丹秋对看了一眼,道:“廖沙一直暗中控制着灵巫门。近几年,灵巫门摄取聂夏国三分之一的财力。少爷一直在暗中追查,直到……”丹秋看了我一眼,继续道:“直到安乙奚的缘故,灵巫门门主林夕月投拜世子府,这些童爷也是知道的,随后几经波折查到廖沙是灵巫门的幕后主使,而赫尔巴应该是廖沙的合作人,会来救他也是常理。”
“不对,”我蹙眉道,众人皆疑惑的看着我。我想了想道:“我曾在破庙里听见过他们的谈话,赫尔巴的口气生冷,对廖沙态度冷淡,廖沙也决不像是主使者,幕后一定还有其他人。”加上林中突然出现的黑狼,应该是两拨人,两个利益冲突的门派。
童颜皱眉想了想,冲丹秋和影魂道:“你俩要尽快恢复内力,否则赫尔巴再来,我一人之力也于事无补。”
他二人凝重的点点头,众人都是第一次见到赫尔巴,他奇异的巫术果然非比寻常,重要的是,没有人知道他到底会使用多少禁断巫术。
我脑中突然划过一道灵光,嗫嚅道:“师兄,你既然知道巫毒术的破解之法,是否能消除安乙奚身上的巫毒?”
童颜一愣,叹口气道:“小絮,实不相瞒,当初安乙奚去绝尘谷接你的时候,师父已经察觉他身上的巫毒术,只是他身上的控心巫毒术虽无大碍,却必须是施术人亲自控制的,也只有本人才能解开。而且……”童颜犹豫了片刻,“而且师父传授我的,只是一般巫术的解法。”
我笑了笑,果然是不行,“无妨,现在已经知道是赫尔巴所谓,只要能抓到他,安公子便有救了。”
童颜叹口气,道:“他的巫术解不解,都不会伤及性命。”
我点点头,冲童颜婉然一笑,早知道不问了,他又要多心了。
影魂道:“宇文大人,请务必守好廖沙,影逸已传来消息,明天就能赶到,待护送廖沙回到京都,我家主公得知他心中的秘密之后,此事才算终结。”
是的,廖沙既然大费周章的以软玉身份控制月娘和温誉,自然是为了躲避萧蓦的读心术。现在终于逮到他,萧蓦查出所谓的幕后黑手也只是时间问题。所以廖沙务必不能再出意外。
突然童颜道:“丹秋,你以前见过赫尔巴吗?”
丹秋一愣,摇摇头,“只闻其名,从未见过,我一直在姐姐身边,今天若非事关紧急,我也不会枉自显露功夫。”
童颜蹙眉深思,影魂也疑虑的看了看丹秋,道:“我也觉得奇怪,他没道理替你劈开银针。而且他似乎一直压抑着吐纳气息。”
童颜一怔,“你也看出来了?他应是神经百战之人,不旦压制着气息,甚至控制着步态和动作幅度,有故意收敛的痕迹。我本以为他为了隐瞒身份,最后却突然使出巫术撤离,真是匪夷所思。”
丹秋困惑道:“我确实没有见过赫尔巴。”
“或许他认识你。”童颜道,“武功越是上乘,吐纳越是平缓,微弱到没有呼吸。此人内力深厚,功力在你之上,你自然察觉不到。”
丹秋冥思苦想,最后依然摇头,“看来恢复内力是当务之急了,今后我会多注意身边的人。”
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赫尔巴留在岵城,投下素毒,就是为了拖延宇文西蒙的追兵,可现在突然又出现在这里,莫非他根本没有离开过?我急道:“赫尔巴神出鬼没,他一定是知道师兄可以解开素毒,仗着你们还没有恢复,突然偷袭,可是以他的能力,根本不需要硬闯,这次他失败而归或许会通知廖沙的部下前来营救,岵城不安全,明日影逸赶到,你们要赶紧带廖沙离开这里。”
宇文西蒙一直没吭声,听我这么说,突然淡淡地道:“叶姑娘,廖沙落在我们手里,只对我们有利,对于赫尔巴来说,是个负累,若是救人,就不会只来一人,你怎么觉得他一定是来营救,而不是要杀了他灭口呢?”
我全身一颤,以赫尔巴的作风,杀人对他来说比较省事,这一点我完全没有考虑到。可是,从岵城到京都最快需要二十多天,难保途中赫尔巴不会下手。若是请萧蓦赶到这里,宇文西蒙的五百精兵已经严重受创,单以童颜,丹秋,影魂和影逸之力,或许可以撑过二十天,但势必伤亡惨重。
为今之际,或许只有一个方法可以试一试。
我定定的看着童颜,道:“师兄,你是否知道疗心术的精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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