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搅局(1 / 1)

暴雨的来袭似乎把夜提前了,还是傍晚时分,天色已呈昏暗,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头顶。

雨声环绕的酒肆内,似乎也被一种古怪的沉闷所充满,很是令人透不过气。宋昱静静泯完“养胃酒”,轻轻放下碗,然后不太自然地伸展了一下双臂,站起身,悄声说找个火。于是找来了一盏油灯,擎在手里,浑身乱摸找不到火石。牛狂看了他一眼,抬手指了指桌面,示意他放下。宋昱心道:难道你这家伙还能吐火不成?便将油灯放到他面前,看他如何整治。

只见牛人伸出二指,捻住灯芯,来回搓了几下,火着了。宋昱使劲憋住不发出惊叹;班鸠想叫一声好厉害,却也赶紧憋住。因为此时杜鹃正趴在牛狂怀里瑟瑟发抖,好像还在哭。这样的气氛不适宜大呼小叫。

看着怀里呜咽中的小鸟,牛狂若有所思,后来叹气,安慰道:“不要怕。不要哭。但有我在,世上再无人伤得姑娘分毫。”

显然,小侠女的反常,在座的恐怕只有细心的牛狂能揣测出个大概状况。因此,他说这句话更多的是出于一种理解,旨在对症下药,治疗杜鹃的心理障碍。倘若没有医治心病这个前提,把他的这个保证单独陈列,必定要被人理解成一句牛气冲天的爱情告白。

——宋昱听了这话当即“哼”了一声,然后暗忖:“奇怪,我哼什么?”

——班鸠听了这话则产生了共鸣,也暗忖:“这正是我想对小昱说的!对喜欢的人就应该这样。”

——作为这话的受用者,杜鹃听完后的感觉就好象是被窗外的雷电击中了一般,浑身大震……

(罢了罢了,你就爱上牛狂得了。都到了这份上,叫我还怎么编下去——作者叹)

总的来说,牛狂在不经意间说出了一句足以令世间大多数女人听了都要发晕发狂的话,杜鹃是不是一下子就抱住了他是不是一下子就晕倒过去,似乎已经无关紧要了——公主找到了命中注定的王子,美女找到了命中注定的野兽。而完美,通常又代表了结局,牛狂和杜鹃之间的传说仿佛便要就此结束了似的。

其实……

——当然要其实。本书是“淫贼外史”而不是“牛人外史”,主角是淫贼,一切还得以宋昱为中心。作为中心人物的潜在情人,倘若杜鹃就这么被作者拱手放弃了,那是很不负责的行为。那么,上面这个“其实”所要转折出的什么呢?

答:其实,事情并非表面这么简单。牛狂的关怀,只不过恰好赶上了杜鹃的需要。与其说杜鹃爱上的是牛狂的人,不如说杜鹃所爱上的,是牛狂所能给出的安全保证。这就好比女孩们跑去找有钱人谈恋爱,爱上的不过是她正严重缺乏的东西,钱(我始终认为,才华和财富一样,都是身外之物,谁要敢对我说小非你画画好漂亮我好爱你,我一定不理她——作者自以为是地注)。

好像又跑题了……此处该说的是:身为一个以锄强扶弱为宗旨、以四海漂泊为己任的独行侠女,怎会忽然间就丧失了最基本的自信心,甚至没了安全感呢?——讨论了一大堆,这才是问题的关键啊!

废话真他妈多!下一卷直接进入杜鹃正传好了,到时再细细解说,反正这卷也快到尾声了。

接上文,杜鹃浑身大震,正准备就这一瞬间的感动对牛狂有所表示,内室冷不丁又探出了个脑袋来:“不好不好,你们这样乱搭配会出人命的!”嗓音未脱稚气,却是个少女。

“孔雀!”宋昱跳了起来,惊叫道,“你可真是(阴魂不散)……”

只听那小门“嘎吱”一声,现出了一袭浅绿轻衫,一副无忌童颜,正是淫贼命中注定的小祸星——孔雀。

女将军对这个喜欢晨跑的小姑娘的印象还是比较深刻的。正是孔雀那天早上的一番瞎跑,才导致了班鸠麾下人马的意外散伙——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也正因为与军队分道扬镳了,孤家寡人的女将军才得以与心上人宋昱在茅亭里邂逅,从而开始了这段浪漫之旅。说来都是缘分使然,所以班鸠对孔雀并无意见,当下招呼亲切:“孔姑娘你也在呐。什么什么乱搭配会出人命呀?”

孔雀跑到桌前,旁若无人地把鼻子探到酒坛口上,嗅了嗅,撅嘴摇头,嘟哝了句“五个笨蛋”。

五个笨蛋?宋昱挑起眉,心道:屋里就五个人,你难道连自己也骂?——又想不对:她是在奚落外面的那五个贼人,说他们办事不利,没把药下好……好家伙,原来这黑店被你这女魔头给接管了?

大家各怀心思,兀自揣摩着她的意思。孔雀忽然把脸转向班鸠,问:“你刚才问我什么?”

“你说乱搭配会出人命,什么意思?”班鸠只好重问。

“哦,我是说他们俩个。”孔雀指着牛狂和杜鹃,“这么好大一个怪物,跟那么小不点的女孩,真是太那个了……要是没事苟且一下,那多危险……”

“你你你才小不点呢!”——杜鹃不料这“好像有点面善”的女孩一出场就指摘自己的身材,当然生气,却未留意她所谓的“苟且”指的是什么,“本侠女跟谁搭配关你什么事?”

孔雀好像从来都不听别人说话,自管从怀里取出了个小瓶,将一些粉末倒进桌上的半碗酒中。然后端起那只碗摇了摇,笑咪咪地举到牛狂面前:“大怪物,你也试试我的蒙汗药好吗?”

杜鹃刚叫“别喝”,酒已被牛狂接过,尽数倒进口中,只听咕嘟咕嘟,却是漱了漱口,然后扭头吐掉,地上登时浮起了一层泡沫。在座皆惊,却听牛狂道:“这鹤顶红配得挺好。”

孔雀急忙拣起那个装药粉的小瓶看,吐了一下舌头:“哎呀!不好意思!我拿错了!哈哈,白白毒了你一下,要解药不?”

牛狂摇摇头:“不用,鹤顶红可使血液快速凝固,小剂量对防治牙龈出血有好处。”。

“哈……你这家伙果然厉害呀!连这招都想得出来!”这下连孔雀也服了。

杜鹃怒视孔雀,自桌面下扯住牛狂的衣角,低声道:“牛大哥,这小妖女不安好心。”——宋昱几乎在同时想跟班鸠说类似的话。

孔雀对宋杜二人的敌意不以为然,照旧大大咧咧,盯着牛人左看右看,忽然给了杜鹃一个笑容可掬:“是呀,本小姐就是不安好心。怎么样,你把大怪物让给我好不好?我用两瓶秋药跟你换!”

“放……放……”杜鹃放不出来,只得叫道:“不换!牛狂是我的!”

此话一出,宋昱不由自主,又“哼”了一声。可怜的男主角一定是想起了昨天在客栈街的客栈里,杜鹃好像也曾喊出过这么一句话,真是世事无常,才隔一日,话中的人名却给换掉了……心中极不是滋味——其实宋昱记错了,当时确有数女喊过类似的话,有“小昱是我的”(班鸠);有“这犯人是我们的”(白鹭、黄鹂);有“还给我”(孔雀),唯独杜鹃只顾跳脚,没来得及说“淫贼是我的”。不过鉴于当时她也在争夺宋昱的众女之列,喊没喊过并没多大区别。总之宋昱算是明白了,对于杜鹃的移情别恋,自己心里原来挺不爽。

先不管淫贼如何郁闷。孔雀这次冷不丁的出现,虽把气氛搅乱,倒也歪打正着,将杜鹃胸中的阴霾给转移开了。因此牛狂和班鸠都不插嘴,放任这两个“小巧”女孩斗嘴。

“不然借用几天也行。我这秋药很好用的,像你这种小不点女侠,以后欺负你的男人多着呢!”——得!哪壶不开提哪壶了不是?谁要指望孔雀助人为乐,那一定是误把灾星当福星了。

“你你你……”杜鹃再次浑身发抖,自信危机重新被挑出来,慌怒中接不下话。

前文提过,秋药就是反春药,对男人的性欲有强烈的克制功效。按孔雀的思路,好色的坏人碰上不是很强的侠女,通常都会试着欺负一下。要欺负之前,有时也会下点儿春药什么的。因此本事一般的侠女若想经常守身如玉,就应该随身携带两瓶秋药,一旦中招,也好用这东西还击那些坏人,令其作案工具失灵,令其干着急乃至羞愤而逃(如宋昱)。至于孔雀为何忽然对牛狂发生兴趣,主要还在于牛人对毒药的超强抵抗力,孔雀认定这是个绝佳的试毒容器。

“这位姑娘!”牛狂该开口时就开口,“牛某并非物件,何去何从自有主张,不劳姑娘费心。”

难得温柔巨人也会有不客气的时候,这显然还是出于对杜鹃的爱护。

孔雀讨了个没趣,悻悻道:“不借就不借,有什么了不起的?走了!”说着,手中变魔术似的展开了一面绿色小伞,“噌”的一声,从窗口窜了出去。雨雾中,但见绿影飘闪,宛如急流飞逝的浮萍,眨眼间便消失无踪。

后来这个孔雀在江湖上非常有名,几乎无人不知,而且外号一大堆,诸如“飞奔玲珑”、“百毒飘萍”等等,其中最贴切的称号当属“神出鬼没小煞星”,经常会在一些重要场合或关键时刻突然冒了出来,不轻不重地捣个小乱,又突然消失无踪。让一些人哭笑不得,让另一些人暴跳不已——这回也是,小煞星“神出”一小会儿,捣完乱就“鬼没”了。留下的是:杜鹃心病加重,宋昱和班鸠摸不着头脑,知音牛狂则只好继续卖好,拍着杜鹃的头,直说“没事,不怕,有我”。

经过好些时间的安慰,杜鹃终于在巨人的怀里睡去。牛狂将小侠女轻轻抱起,交到班鸠手中,指着木墙边的小门:“内室应有床铺被褥,你带她进去睡吧。我去马棚照看一下。”

班鸠点点头,星眸流转,似笑非笑地从宋昱脸上滑过一丝羞涩。吓得淫贼急叫着便跟着牛狂跑了出去:“我我我也去……去照看一下我的白马。”——经过昨晚的事,淫贼对与女人共处一室也有了心理障碍。

雨稍住,天已漆黑。牛狂点了个火把,与宋昱并肩穿过院子,朝数丈外的马棚走去。

宋昱忽道:“牛兄可否帮兄弟算上一卦?”

“呵呵,宋兄怎么想起要算卦来了?这个牛某可不会。”牛狂笑答。

“怎么!原来这世上还有你不会的事儿?”宋昱觉得牛人有不会的事反而不可思议。惊讶完,却叹了气,只道:“没事,兄弟随口瞎问。”

说话间,两人已进马棚,牛狂不去看马,径自往里跨进两步,但见,棚内五贼睡得横七竖八。火光照亮,贼人们醒转过来,个个面色惊骇。操闽南话的那个叫道:“你娘咧!大汉卡恶人诶!阿扁啊……唔惊你!”

“夜凉,这是火引。自己烧堆柴吧。”牛狂将火把插在土墙缝里,“我们住一宿就走。且委屈各位了。”

想不到这些被牛狂一手一个丢出窗的贼人居然都没死,甚至没一个受伤,宋昱不由好奇:“你把他们扔到马棚里的?”

“是啊,那时雨大,没别的地方可放。”牛狂答得轻描淡写。

贼人又一个插口:“放屁!不对!俺们又不是屁,怎容你随地乱放?”

“饿吗?”牛狂问。

“饿死了!”五人异口同声。

牛狂将打铁镇里买的半只烧猪取出,放到他们跟前:“堆柴生火吧。”

说完便转过身,解下酒囊去照料系在一旁的“忽雷驳”了——贼人们不曾亏待马匹,想来牛狂是看在这件事上对他们客气。

栓白马的那边槽里有的是草料,好像没宋昱什么事。见五贼手脚麻利地生起了火,宋昱忍不住凑上前去,跟他们瞎聊起来,打听孔雀是怎么回事。五个人饿得要命,也懒得计较什么,七嘴八舌就把来龙去脉给说了。

事情是这样:今日午后孔雀跑步经过这里,见有酒肆就跑了进来。五贼正在午睡,结果被这小煞星抹了些什么药在脸上,醒来的时候五张脸肿成一排猪头,很是愤怒,但又拿她没办法。小煞星问他们是做什么的,贼们猪头之下,说了实话:俺们是开黑店的。小煞星觉得新鲜,要他们表演一下如何坑害客人,交换条件就是教他们如何消肿。贼们讨价还价,要她先说出消肿的办法,等客人来了再害给她看。小煞星说谅你们也不敢食言,然后就告诉了贼们一个治猪头的偏方——互相打二十个嘴巴。

贼人们互相打完嘴巴,肿果然消了,却都看打自己的人很不爽,于是如先前大家所看到的,乱七八糟打了起来(这五贼真是淳朴啊——作者注)。

说完白天的事,贼人们又说了他们开黑店两个多月以来的许多事迹,但不管诸位怎么添油加醋,也说不明白他们到底干成几次坏事,更不要说杀人越货。看来,贼要是笨人去做,倒也不会太影响治安。

再后来,牛狂牵着“忽雷驳”跑什么地方做夜训去了。宋昱则同那五贼在马棚里睡在了一起,直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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