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姐姐，国师、国师他飞走了！”国师府西院，一十六七岁的少女急匆匆地跑进了西厢房，朝正在刺绣的女子低声骇然道。
那刺绣的女子肤色白皙，秀眉微皱，有种略带病态的柔弱之美，放下手中的针线，转头阻止少女说话，低声道：“别急，喘口气，月兰，国师府本就是一个神奇之地，你又何必大惊小怪？”
“但、但也不至于会飞吧？人怎么会飞？”月兰有些惶惑不安地道，“别、别是妖怪……”
慕容瑜眼眸一凝，低声斥道：“别乱说话，这可是国师府，一个被圣人都敬为国师的人，怎可能是妖怪？而且，儿还在太常寺教坊之时，曾无意间听闻教坊使提起过叶国师的一些神异之处，太上皇在世之时便与其交好，十分尊敬，异人有其神异举止并不为怪，若叶国师是神仙中人，会飞也是正常。来此十几日，国师府上下对待吾等姐妹均非常和气，每月还有月例银钱发放，你可要珍惜如今日子，管好自己嘴巴。”
月兰捂住自己嘴巴连连点头，那萌萌的样子让慕容瑜为之莞尔，当下轻轻一笑，又道：“好啦，难得脱离了教坊司那囚笼，来到这祥和的国师府，每日里吃饱穿暖操琴练艺，还能学得太极健身，这样的日子，多好。”
“姐姐说得是，当日国师府燕管家前来太乐署要人，还好姐姐拉了儿一把，带着儿出了教坊司，不然儿还有得受苦呢。”月兰笑嘻嘻地跳过来讨好地给慕容瑜捶背，“真得谢谢姐姐。”
“你我情同姐妹，这又算的什么，都是落难的女儿家，能有一技之长活下去已经是不错了。”慕容瑜目光黯然，叹了口气道，“不管在哪里，都要小心谨慎，如此才能平平安安地活着。”
正说着话，外头忽然听得有人唤，听声音是燕管家，慕容瑜忙整理好心情，作出笑容拉着月兰出迎。
“管家有何吩咐？”
“刚才孙公子得国师吩咐，准备端正月赏月事宜，阖府上下所有侍卫婢女仆役等均能得到六十加六个鸡蛋的打赏，待端正月至，大家一起做月饼，喝桂花酒赏月，还要弄些灯谜游戏。”燕管家喜滋滋地来通知。“到时候府里可就热闹咯，赏钱和鸡蛋各院下午黄昏之前去南院帐房处领取，若有事延至明早午时都可以，慕容娘子和秋娘自己考虑，妾身还得通知门房那边，就先告辞了。”
“谢谢管家，管家请慢行。”慕容瑜与秋月兰闻言欢喜不已，赶紧恭送笑吟吟的燕管家离去，回转屋内，两个女子都欢笑了起来。
“好开心，没想到还有赏钱和鸡蛋！”月兰开心地笑个不停，催促道：“姐姐，咱们现在就去领吧。”
慕容瑜看了看天色，笑道：“不急，现在去肯定多人着呢，稍等一阵再过去，免得人太多不好意思。”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那么多的侍卫，你说跟在他们身边排队得多尴尬？你又不是不知道国师府的规矩，一直以来都很重视队列的整齐有序的。”慕容瑜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
“哦，嘿嘿。”月兰傻笑了几声，转身去倒水喝，慕容瑜好笑地摇了摇头，拿这傻姑娘没办法。
不过能拥有如此纯真的心灵，也是一种幸福呢。
叶启最近越来越懒得用那颠簸的马车，既然做了国师，他也就不在乎在人前是否惊世骇俗，恢复了以前整天飞来飞去的习惯，要知道，在他那个时代，除非是陪老婆逛街，出行基本上都是靠飞行的，便是普通平明百姓都人手一件反重力御空器。
因此当他在太极宫北面降落的时候，便是相熟的侍卫都为之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将国师牌给卫士查验后，叶启迈进了后苑南海池，这里是围绕东、西、南三个海池建造的休闲所在，有千步廊和一些园林楼阁，来到海池前的时候，皇帝李世民与皇后正坐在假山前的亭子里煮茶品茗，见叶启来了脸上均浮起笑意，起身让他过来落坐。
“圣上召某前来，有什么事吗？”
“来来，先喝茶。”李世民客气地给叶启倒了杯茶，那茶碗精致洁白，茶水澄黄如金，香气满溢，用得是上品茶叶冲泡，叶启点了点头，端茶示意，喝了一口。
“听闻国师这段时间比较忙碌，几乎每天都要从国师府与叶庄间飞来飞去，不知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有什么朕可以帮忙的？”
叶启恍然，笑道：“哦，倒不是什么大事，一半是因为端正月即将到来，安排府里与庄里过节赏月，另一半则是有些产业正在投产，问题比较多，比如工匠试制的玻璃产品易碎且常有气泡，良品率太低等等，这些某家人无法处理，只得某亲自与工匠们讨论解决办法。嗯，某如果乘坐马车，速度实在太慢，便只好御空而行，是否给圣上造成困扰了？”
“没有没有，国师御空只在府中而已，平常人也看不见，某只是在想，这玻璃产业若得良品售卖，那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正想着怎么和国师开口加个份子进去呢。”李世民呵呵笑道，“朕养着这一大家子，平日里的支出花费可不少，多个进项也是好的不是？”
“这自然是没问题的，让三皇子负责洽谈就是，当初那几套夜光杯也是托他帮忙拍卖，才凑得启动资金来进行玻璃的民间制造。”叶启颔首一笑，这些都不是问题，有他在，皇家也不敢狮子开大口。
“国师在经济一道甚有方法，朕听说当年国师在相州，只凭竹艺一技便让小小一个杏花村均过上了富足的生活，如今这新茶也是出自国师之手，不知国师对大唐民间如今境况可有什么建议？”李世民虚心请教，“贞观初年便遭遇旱灾、蝗灾不断，至今情况虽然有所好转，但民间人口稀缺，贞观六年时，民户不及前朝十之一二，便是朕一再鼓励民间生育，亦未有太大进展。隋朝开皇年间全国有八百七十万户，现在全国仅有三百万户上下。是以朕一直提倡休养生息，以恢复国力。”
“圣上不是已经将吐谷浑纳入大唐版图了吗？”叶启奇怪地看着他，“既然打下来了，干嘛不将其人口迁入大唐开荒种地？就是拉那些战俘过来修桥铺路也能够节省大唐百姓劳役之苦吧？何乐而不为？”
“贞观初年，魏征曾对朕言：‘行帝道则帝，行王道则王’，朕如果对吐谷浑百姓行苛法，强迫其移民迁户，箜激起民变叛乱，经过此战之后，国库消耗太大，目前已经无力再筹措钱粮再次远征啊。”李世民摇头叹道。
“那难道吐谷浑之战就为了出圣上一口憋闷的气？”叶启像看傻瓜一般看着他。“如果是那样，直接出动高手实施斩首行动将慕容伏允刺杀也就是了，既然将吐谷浑打下，只是扶植一个慕容顺作为新王名义上归顺大唐，成为大唐属国，请问，大唐得到了什么？”
“这……”
“或许圣上认为，此战打出了大唐的威信，扩大了大唐实际控制的疆域，但是，大唐上下，除了日后得到一些朝贡，还能获得什么？说不定大唐给回的赏赐比朝贡的还多，最重要的是，吐谷浑的平民百姓，认得仍然是他们的王，而不是大唐的皇帝，因为对他们来说，你的存在，只是用一些毛皮换来大批物资的凯子。”叶启淡淡地道，说得李世民大为郁闷，不由怒道：“那你说怎么办？”
“武力压迫和政治势力永远不能使弱小民族忘记反抗复仇的心理，唯有用大唐的文化同化他们，使他们从心底去认同大唐，让吐谷浑成为大唐真正意义上的领土而不是属国，将其分割成大唐下的几个郡县，不要让它抱成一团。”叶启道，“秦始皇为何要统一货币和度量衡？统一文字？为何要修筑长城、驰道和直道？为何强迫迁徙六国富民和平民？为了防止六国贵族依持宗族死灰复燃，秦始皇甚至强迫他们迁徒到咸阳，要他们看护皇陵，或者迁徙于西南边远地区，一些平民也同时被迫迁徙，成为‘迁虏’，做开矿、开盐井等苦役。秦始皇为何要如此费煞苦心？”
“可强秦终究二代而亡！”
“那是因为秦始皇和胡亥在位时候法度严苛、徭役繁重、视天下小民如草芥！君不见当时贫民百姓心里都在咒骂：奶奶个熊，活的比六国贵族统治时还惨几倍啊，这日子没法活了~~~~始皇在位的时候，以其威望权势还压的住；始皇一去，不改弦易辙的话，谁也压不住，爆发是迟早的。天下草民忍无可忍的时候自然会反戈一击，当然六国贵族余孽也会跳出来想颠覆秦朝政权夺取天下，那么试想一下，如果主张怀柔让民间休生养息的扶苏成为二代秦皇，天下可定否？答案是肯定的，从扶苏在民间甚得民心便可看出，便是陈胜吴广起义时都是冒充扶苏和项燕的名誉！”叶启冷笑了一声，“秦朝初期的严峻法度及洗脑是正确的，从二代起当逐步开始怀柔，则天下可定！”
“国师的意思是，朕当效法秦皇？”
“时代不同，国情不同，某的意思是，在对待吐谷浑这一方面，应该向秦始皇学习，让他们融入大唐的文化，学习大唐的语言，为大唐工作服务，让他们认为在大唐生活比在吐谷浑生活有奔头！”叶启道，耸了耸肩，“无论看待历史还是事物，都要尽量从正反两个方面去吸取精华，去其糟粕，所谓三思而后行，这三思总不能老是在死胡同里打转吧？当然，你要想跟秦始皇那样认为天大地大老子最大，把国家作为他个人的私有财富，穷奢极欲，只因为‘亡秦者，胡也’一句谶言，就发兵30万攻击匈奴，或者建阿房宫和骊山墓就动用了徒役70余万人，又或者每攻破一国，都要仿照该国宫殿的样式在咸阳城北复建，所得诸侯美女和钟鼓器物等一并移入其中。那请你当某没说。”
长孙皇后闻言噗哧笑了开去，李世民一怔，也是抚须哈哈大笑。